媚眼狐不愧是****,一眼就把小q看透了。她坐在椅子上抬腿踢了小q一脚,说你是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别老愤世嫉俗好不好?只要李海是真心,管他什么情结!接着她又从高级私人助理的理论高度,概括性地总结说,现在有一种不好的风气,在事业上是躺着的整站着的,在爱情上是站着的整躺着的。
阿兰大笑不止说,这话真他妈的深刻!
《5》
在久违的温馨的502室,我甩掉高跟鞋,三把两把扒掉板板正正的浅蓝色西服套裙和肉色丝袜,然后散开长发,把自己光光亮亮舒舒服服扔在床上说,滚他妈的四星五星,我还是怀恋这间小破屋,在这儿我想醉就醉,想爱就爱,想哭就哭,想北极狼就找他的车把一个蓝、一个灰的破自行车去,不必装疯卖傻、偷巧卖乖、扭捏作态,整天挂一副祝你幸福的笑脸给别人看,累不累啊!
阿兰嘻皮笑脸说,你天生就是个孽种,不安分,穷的时候拼命想富,富得腻歪的时候又想穷。不过物极必反是天下至理,五四风潮以后穷人特想上小姐的牙床,许多资产阶级娇小姐离家出走嫁给窑洞里的革命者,包括查泰莱夫人爱上守林人,都出自这种逆反心理。
纯粹歪理邪说!我说。
一眼没照顾到,红塔山把我脱下的衣服全扔进前苏联洗衣机的泡沫里了。我的天妈,那都是名牌时装,要干洗的呀!唉,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大俗妞们对高级白领的生活层次太不了解了。
我叫三个女光棍一水水儿在对面床上坐下,然后从皮尔?卡丹手提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啪地扔过去说,我本打算支援灾区的,一看你们跟灾民差不多,吃青萝卜把脸都吃绿了,拿去买点红萝卜吧。
一个党员两个团员没吐一个谢字,厚颜无耻地立马把一千元劈了。
接着,我屈起膝盖脱下丝袜,一边把趾甲修成小巧的圆形,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本舍长正式通知你们,下周一打扮漂漂亮亮的,去凯达商贸集团报到。“白骨精”王阿兰同志任集团财务部出纳,“小q”赵桂芳同志任公共关系部职员,“红塔山”乔英同志任集团保安部保安员,三个月试用期内工薪八百元,期满转正后一千五百元,一年后月薪两千元,年节的小红包尚未统计在内。
三个家伙目瞪口呆。然后我好象突然成了刚刚大脚破门的马拉多纳罗纳尔多什么的,她们同时扑过来热烈拥抱我,压得我直蹬腿儿杀猪般叫。她们笑得阳光灿烂,眼泪却不听话地往下窜。
《6》
在凯达地下时装城,在通向董事长兼总裁办公室的红地毯上,我悄悄警告她们,你们都知道,吴老板是很能干的人——包括干事业和干女人,是当代中国典型的“红蓝铅笔”——大色棍,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的一脸正气。为你们的事我差点儿英勇献身,如果你们谁愿意跟他上床我管不着,如果不愿意就远着点儿,咱是大本,凭本事吃饭,得有点儿品位。
小q不愧天生愤世嫉俗,充满逆向思维,她不加思索就深刻地说,晓婵你不对,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跟老板睡觉的女孩一般都是你我这样的人,来自社会底层却很有事业心,所以才肯以英勇献身的方式“参政议政”或“融资入股”。
《7》
一切像吴凯事先答应的那样,进展非常顺利。吴凯紧绷着石刻般的一脸正气,话语不多却彬彬有礼。他对三位大本“屈尊”到凯达集团就职表示欢迎,还特别阴险地强调说,当然,胡晓婵小姐对各位的介绍也起了重要作用。一般来说,我对胡小姐的要求是来者不拒的。刹那间,三道狐疑的目光刺向我,好象我来自哪个红灯区。
不过,没多久,王阿兰像白骨精发情似地格外骚动起来,两片红霞飞上脸颊,一双丹凤眼光芒四射,柔情似水,花容含笑,说话又响亮又娇媚,还不断用舌尖把下唇舔舔亮,并拧着纤腰不断为吴老板和我们续茶——在502室,她从未主动干过这类安徽小保姆或菲佣的活计——显然,她想让什么人注意到她有一个魔鬼身材和一双修长的小腿。
小q也反常地亢奋起来,保养得很好的小手一会儿迭放在膝上,软软拧在一起(我估计高跟鞋里的脚趾都在不安地扭动),一会儿理理清汤挂面式的垂肩发,眼里也娇娇柔柔,不断向斜刺里射出闪闪烁烁的眼风。
所有这一切都因为空间突然充满一个年轻雄性的阳光气息——吴凯的儿子吴飞进来了,他拿了些票据来找他爸签字报销。
男孩的确很酷,高高的个子,宽肩细腰,皮肤白净,两道浓眉像小鸟的翅膀,一双细长眼睛散淡、单纯而又温和,漫着朦朦胧胧的光亮。上身是白色亚麻休闲西服,下身是蓝牛仔裤,足登一双耐克旅游鞋,一双长腿肌肉突起,结实而有弹性。举止透出一种体育棒子特有的潇洒、懒散和漫不经心。瞧见儿子来了,吴凯那铁灰色肉泡眼微露出一丝亲情和笑意——这是我看到的第一次。
吴凯让吴飞坐下,开了个玩笑说,从工作单位论,这几位女同志都是你姨,从岁数上论,她们恐怕还没你大呢。然后他简括地介绍说,我儿子十三岁进了省游泳队,十五岁破了百米蛙泳全省少年记录,十八岁破了百米自由游全国纪录,后来训练时腰部受伤,不能参加比赛了,省里把他送到体育学院,今年刚毕业,几所大学都相中他了,要他去当体育教员,可我想把他留在企业里锻炼锻炼。
吴飞斜坐在椅子里听凭老子吹他的牛,没表情也没态度,只是懒散地扫了我们一眼。我发现阿兰似羞非羞微歪着头,半遮在长发里的亮眼含着妖气,以垮掉的方式勇敢迎了上去。小q则羞红着小脸,不时把情意绵绵的目光送过去,又收回到自己那双拧来拧去的小白手上。上大学这几年,小q把两手滋养得白白嫩嫩,柔若无骨,谁能想到这双手当年在家乡曾英勇无比,喂过猪赶过牛掏过粪,还跟野男孩嗖嗖抡过扁担。
这两个小妖精!“媚眼狐”这个名给我真是白瞎了。
出了门,阿兰卑鄙地跟我说,凯达这地方不错,就是英勇献身也值了!
《8》
媚眼狐:e-mail
收件人:北极狼
时间:1998年8月18日8时05分
.主题:被囚的天使
北极狼,祝你从松花江大堤上凯旋归来,一直没见媒体报道你有什么英雄事迹,肯定没戏了,走时是个俗人,回来是个庸人。哦,好象有一个世纪我们没在一起ggmm啦,这种混混沌沌、无爱无欲的日子让我很?(我突然发现了这个表意符号)!我常常想起你的车把一个蓝、一个灰的破自行车,它曾那样忠诚质朴、寸步不离地伴随我的小轮坤车,穿过月光般的白天和阳光般的夜晚,我扑向它的铃声就像怀春少女,我跳上它的后座就像跳进爱的深渊……
现在我经常开着雇主的白色宝马(因为雷可的关照,我学车一周就把驾照拿到手了),长发飘飘风驰电掣。秦小多在车上时,我们像身份暧昧的香港大姐大在街上横冲直撞。我左手夹一支七星烟搭在车窗口,右手握方向盘,胸口吊着那枚狼牙,气质风度港透了酷毙了,像it业暴富的女知本家……
你还在蜗居中唱着古老的歌谣吗?还在继续没味地泡画泡书泡棋泡茶吗?还没找到肯收养你的纯情处女吗?山口百惠说过,女人成为女人的价值,不在于她是处女还是非处女。何况现在找处女比找处长还难——请你泡我,不要说爱我——网上mm们已经发出如此破罐子破摔的红尘宣言。
秦小多由雷可舒舒服服地养着,宠着,如一具漂亮的行尸走肉。每天靠在床上泡在杂志堆里,看一本扔一本,看完了,地毯上像天女撒花,全是花花绿绿的杂志。高兴时候逗逗宠物戴安娜,要不就上网找乐,到各个聊天室闲逛,跟各类虫子搭话调情。她拿一种鸡尾酒的名字“烈焰红唇”登录做了自己的网名,把充满想象力的虫子们迷得天旋地转。
在豪宅里闷烦了,便开车出去兜风,去超市和名牌专营店刷卡,偶尔搓搓麻将,一周两次去健身房,一次去美容院,三次去豪门俱乐部游泳馆,周日带上礼物去看望爹妈,探视在贵族寄宿学校读小学的女儿小迪……其中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是与雷可幽会,其它时间其实就是等待呼唤。偶尔,她会让我开车,拉她去会会旧日的同学同事朋友,我则负责分发她的烫金名片,上面赫然印着丽多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h市广告协会理事之类的名衔。一个多月来我这个私人助理除了陪她到处作秀摆阔,无事可助也无事可理。
富丽大厦这只笼子里现在有了两只金丝雀。把这只弄进来是为了消除那只的寂寞,可现在有了两个寂寞……虽然高级白领,衣食无忧,香车豪宅,却像米兰?昆德拉说的,生命添了不能承受之轻。我真的有点儿烦。没事儿时就想上网冲浪灌水给你打帖子……
北极狼,我多怀念我们泡在一起的时光。记得吗?今年春天有一次我们看书看累了,漫无目标地并肩骑车上街闲逛。我们决定,每到一个路口,就用石头、剪子、布的办法决定骑向哪个方向,就这样绕了大半个城市,下半夜才回到蓝色小屋。我累得不行,哼哼叽叽要你抱我上床。我好想好想那时候,无聊得那么单纯,那么快乐,那么宁静,那么无忧无虑……秦小多又在叫我,88了!
《9》
北极狼:e-mail
收件人:媚眼狐
时间:1998年8月18日10时15分
主题:飞来横福
告诉你一个艳遇。
那个要跟我学美术的大二芭比娃娃不愧是军人的女儿,敢闯敢干,昨天下午居然拎着一条鱼三棵白菜五粒土豆,风姿绰约地哼着歌儿闯进我家。我正在读休斯的《新艺术的震撼》。她一进屋就笑盈盈说,白茫,你从抗洪前线回来了,很辛苦的,我来犒劳犒劳你,你看你的书吧,我帮阿姨干活儿去。接着把红色风衣和目瞪口呆的我一起扔在小屋,亮出小巧的粉红色吊带露脐装,钻进厨房帮我妈干活儿去了,洗菜剖鱼切肉,一双白嫩小手把锅碗瓢盆交响曲演奏得那么和谐动听,嘴里还莺歌燕语地跟我爹说,白教授,同学们都说听您的课一点不累,而且说您的英语带了一点奥尔良口音,听起来抑扬顿挫,有韵律感。
我探头出去看看,一时错以为这地方不是我的家而是芭比娃娃的家。
我发现老爹面对她雪白的肩膊和波光潋滟的胸口有点犯晕,目光闪去闪回半径不足十厘米,还回到卧室把花白头发梳理了一下。
她的小嘴跟我妈更甜。阿姨您的气色真好……家里家外都靠您忙,也够累的了,以后功课不忙我就过来帮您。她还不断地夸我说,白茫的画真棒……白茫的知识面特广,学校里不少女孩子喜欢他……白茫平时话很少,不轻易流露感情,其实男人就应该这样子,沉稳……那天我跟白茫在咖啡店听音乐,聊了很久,我真的很喜欢他……白茫说他认识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办好。我说,他是自由的,每个女孩子都有美好的地方,我愿意等待,也更希望他幸福……说完她还吃吃笑。
哎哟,阿姨,您耳边有根白发,我给您拔下来好吗?
哎哟,白教授,您衬衣扣子掉了一个,脱下来我给您缝上好吗?
哎哟,白茫,少吸点烟好不,我给你沏杯茶喝吧。
爹妈眉开眼笑地留她吃饭。芭比娃娃跟我眨眨眼,竟然解下围裙大模大样坐在我爸我妈中间,眼窝里藏的全是坏笑。在忙着给我和爹妈夹菜、盛饭的同时,她还快快乐乐喝了两听蓝带、一听可乐。酒足饭饱之后,她优雅地捂着小嘴打了两个饱嗝,接了一个手机,跟我亲热地拜了一声,跟我爹妈热烈地拜拜了两声,说白茫我不陪你了,几个同学找我去网吧,然后拎起红色风衣,当着她教授和她阿姨的面,冷不防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一缕香风飘走了。
妈说,白茫,你认识这么个好姑娘怎么不早说啊?她比那个什么晓婵强多了,多勤快多开朗多有眼力见儿!
爹戴上老花镜,道貌岸然地拿起今天的英文版《中国日报》说,老大不小了,就别挑了,别整天和那个胡晓婵鬼混,这个姑娘蛮不错的。
我只有说不出的垂头丧气。我说我根本不认识她,不不,认识是认识,可不是……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嘴特别笨。
今天中午,芭比娃娃把电话打到我的画室。听得出她很快乐。她说,喂,白茫,我当你家儿媳妇够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