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姑是学校的老师,我的中饭用餐就在她那里。每当我走出姑姑家,走出教学楼时,总发现你趴在二楼的栏杆那里。起初我没有在意,可是你却坚持了两个星期。终于我发现你目光里的秘密,虽然我总是别过头不看你,可是我的内心却有着不可名状的欢喜——你这个傻小子终于注意到我了。当我踏上二楼时,你却已跑进教室,我又有些埋怨你,你这个大男生的胆子比针眼还细。
这年的植树节,我难以忘记。生活委员的你,将锄头,水桶分发完毕,轮到我时,你看了看瘦高的我,小声跟我说:“等会我种完自己的,就过去帮你。”我看了看你,耳根发热,脸上却有了淡淡的笑意。原来,在你心里,我是有些特别的。其他男生包括安讨好似的想要过来帮我,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只是等着你。当我看到你挑着水、挥着锄头、沁着微汗在北校门帮我种下那棵树时,我心里是怎样的甜蜜?安和其他男生的嫉恨的目光我是浑不在意。而你,只是憨厚的笑着对他们说你是生活委员,帮助班里的女同学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后来你曾对我提起,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安的恐吓和盘问,你跟他们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们这才没有再纠缠你。从这一天起,那每天的放学铃声是我最期待的声音,那1。5里的路我更是希望它变成15里。
期末考试的临近,使得我很着急。我听姑姑说过,期末考试之后,就要重新分班,而且是分成成绩好的重点班和成绩一般的普通班。我的成绩只是中等,你考进重点班是没有问题。我不想同你分离,将我的焦急偷偷的告诉了你。你跟我说,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你,你可以帮我补习。于是你给我讲令我费解的英语过去完成式、数学几何证明题、物理力学原理。你是那样耐心的讲解,我是那样认真的听讲,以致在放学路上,我们都还在讨论问题。死党仪都笑话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书痴,这么的热爱学习?我只是笑着说,这是个秘密,其实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我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在不同的班级。
看到分班后的各班同学名单,我算是松了口气。我终于和你在同一个班级。谢天谢地,我还能每天都看到你,而且死党仪也是在这个班里。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最在意的男生都和我在一个班级,我真的是好福气。
那年暑假,我和弟弟随母亲到父亲工作的昆明度假,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我是那样的盼望着开学,我只想早点看到你。
三
当我从昆明回校,穿着米黄色的方格短袖衫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你的身影。你在教室右前排抬头看到了我,淡淡的朝我微笑,我也微笑着回应你。
初三,学校里实行了寄宿,我住在姑姑家,你则是住在宿舍里。周六周日都要补课,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各门考试更是紧张密集。我却没有感到多大压力,因为有你,因为你时常带给我的惊喜。我们下课说话也多得多了,我们总有谈不完的话题。也就是在这时,你告诉了我希腊12星座神话的故事,你说你是金牛座。你说你最喜欢郑板桥的“淌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靠天、靠人、靠祖宗,不算是好汉!”并将它作为自己的座右铭,还说你要考进县里最好的中学。我很欣赏你的这种骨气,仪也很佩服你的勤奋努力。因为你总是和她在班上争第一。虽然她是我的亲密知己,你们两个得第一,我都会很欢喜,可是你得第一时,我会更欢喜。重色轻友并不只是男人的专利。
你第一次给我的惊喜,我至今犹记。那天的晚自习,坐在后排的你递给了我一张字条,表情神神秘秘。还记得我接过字条时的表情吗?我首先是莫名其妙,然后是欢天喜地,我感动着你的细腻。因为那上面写着我的生日日期。我在欣喜之时,也在乱猜迷,生日那天你会送我怎样的生日礼?
四
我生日那天里,你带给我的,并不是惊喜,而是伤心哭泣。
摩羯座的我15岁生日,学校里的登徒浪子送来的贺卡、鲜花、首饰塞满了我的抽屉。我只是匆匆看一眼,我心里最想要的,只是你的贺礼。可是直到那天晚自习的结束,再次排座位坐在后排的你,都没有任何的表示。我久久的埋头伏桌,暗暗哭泣,那是我第一次为男生流泪。我在心里恨你,生日日期记得这样清晰,却没有贺礼!我发誓以后不再理你。当仪提醒我教室要锁门时,我才收到你的字条。我当时很想将它撕碎,最后还是控制了自己。我看了看你,攥住字条,和仪走出了教室。回到姑姑家,躺在床上,将你的字条打开来,看到那上面写着:“璃,请允许我冒昧的叫你的乳名。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很想送张贺卡给你,可是当我看到你那满抽屉的礼物,尤其还有勤的礼物时,我动摇了。我是个其貌不扬的穷小子,是没有资格向你这个美丽高贵的富家女表示好感的。如果那样做的话,就好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般,会成为别人的笑柄。让我这个胆小鬼在这里说声生日快乐。”
我看完你的字条,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你这么的胆小,笑的是我的乳名你都已记在心里。我趴在床上,给你写了张字条,那上面写着:“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伤心,伤心到第一次为男生流眼泪。你这个胆小鬼,智商这么高情商却这么低?你难道还没有明白我的心意?那些讨厌鬼送的礼物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只在乎你。可是,我最在乎的你,今天却伤了我的心,我恨你!”到了第二天,我将字条交到你的手里,噘着嘴走开不再看你。此后三天的你,总是紧锁着眉头,见到我时,也是一脸的后悔莫及。我又很心痛,很想同你讲和宽慰你,可是我的大小姐脾气使得我并没有这么做。在我生日后的第五天,终于又收到了你的字条:“璃,请原谅我这个笨蛋吧,我不该看轻了自己,同时也伤害了高贵的你。”我看完气就消了,那天就同你和好了。
五
初三下学期的4月21,金牛座的你过16岁的生日,我学了你的样子,并没有送你礼物,只写了张字条给你:“有了你的日子,我的雨季才是雨季,生日快乐。”你“抄袭”了我的创作,回了张字条给我:“有了你,我的花季才是花季,绽放在我花季里的,只有一个你。”我微笑着,这是一种心心相印的美妙感觉。那个年代,人们都视早恋为洪水猛兽,男女同学之间的交往稍微过密,就会被老师叫去谈话,可是班主任老师从来没有找过我们俩。因为老师信任着会念书的你,不相信你会和我有交集。虽然我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是恋爱,但是那时的我们,却是彼此喜欢着的。我们的学习也是共同进步,中考时,你和仪毫无悬念的被县一中录取,而我也刚好达到了一中的分数线。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对你满心感激,要不是你,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我怎么考得起。
金牛座的你十七岁雨季,摩羯座的我十六岁花季,充盈的是甜蜜。你曾在那座小桥上,用郑重的语气问我,怎么会偏偏喜欢你。我红着脸告诉你,喜欢一个人就是没道理,所以以后不要再问这个无聊的问题。我没有告诉你谜底,那是你的自强不息和优异的成绩,你早熟的男子汉气质,对我这样养尊处优的女孩子有着迷人的杀伤力。
六
进入高中,我们分在不同的班级,而且还是在不同的楼层,可是这并没有阻碍我们的联系。一中的不少男生对我表示了爱慕之意,总是被我拒绝,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你。高中的学习是紧张的,尤其实在一中这个省级重点中学里,老师更是出名的负责严厉。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考得我透不过气。我感到很吃力,甚至对学习产生了厌倦感。我把我的这些感觉都告诉了你,你总是说,学习的乐趣要靠自己去发掘,还是像初中那样在回家的路上给我分析习题。十六岁生日那天晚上,你陪我过生日,在校园的林荫道里,你将我的右手握在你的左手里,我如被电击。那时的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沐浴在你柔情的爱河里。我也感觉到了你的心悸。那是年少轻狂才特有的甜蜜。
七
高二的上学期,你家里出了变故,你的心情很沉重,人也变得压抑,我看出了你的问题,耐心的宽慰着你,就在那个周末的晚上,你对我说,以后的交往不要这么频繁了,怕影响学习,还说高中面临着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一定要用功,考上重点大学,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让贫穷不再世袭。我知道你的心思,也没有埋怨什么,一如既往地支持着你的坚持,鼓励着你的努力。从此,交往虽然没有初中时那样紧密,可我们的心仍然在一起。你,我,仪,假期总是一起回家,一起谈天说地。随着年岁见长,仪看出了我们之间的端倪,常常开你的玩笑,你总是满脸通红。我看你发窘的样子,一边气恼着你的薄脸皮,一边追打着仪。那时我已经知道,她也有点喜欢你,我却并不生气,反而很欢喜。欢喜的是你的专一,欢喜的是我没有看错你,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仪。
八
高中三年,你始终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每个学期都拿一等奖学金。虽然钱并不多,可是你却总会在领奖学金的那天买些小礼物送我,这些礼物并不贵重,可是它们却是你心意的表示。你这个看似害羞笨拙的男孩子,其实是很懂得女孩子的细腻心思的。我越发的喜欢着你,你快乐时,我比你还要高兴,你忧愁时,我比你还要着急。这一点,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仪更是吃惊的可以,想像不出我何以对你那般的如痴入迷。我知道的只是一点,我喜欢你。
日历翻过黑色七月,成绩揭晓,你超过本科一批分数线四十几,而我只有本科二批的水平,仪也上了本科一批。填报志愿时,你对我说,要跟着我报同一个学校。我说你不要做那样的傻事,我知道以你的牛脾气,一定会那样做,所以我在等你填完志愿之后,我才填自己的志愿。我的第一志愿是你那座城市的学校,而我的第二志愿,则是我父亲工作的春城昆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因为我父亲的事业重心已转移到了昆明,我母亲常年住在那里,我父亲自然希望我到昆明去,一家人也好有个照应。我的第二志愿才填昆明,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违背了父亲的本意。
高考放榜,你被第一志愿的学校录取,我南下昆明,而仪东去上海。你我南下北上的前夕,你送了我一只钢笔,说以后写信就用这支笔。我送了你一个水杯,要你喝水的时候就要把我想起,要把我含在口里,记在心里。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我没有告诉你,那是我要将自己的一辈子交到你手里。你在我去昆明的那天,轻吻了我,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这也是我的初吻,给了你。
九
大学开学后手续都办完后,我写了封长信给你,将我宿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你。不久,就收到你的来信,看到你我写信相同的日期,我觉得我们是多么的心有灵犀。你在信上说了你对我的思念,要我在昆明保重自己,还告诉了我你的电话号码。那时的通讯还没有现在的这般普及,打个电话,说不了几分钟,钱就要花上一大笔。我不愿增添你的负担,常常打电话给你。你对我说你在学校申请了勤工俭学,为了省钱,寒暑假都不打算回家,要利用假期在外面打工做家教赚生活费。我听后,很为你骄傲,又有些心疼。骄傲的是,你这般的自强自立;心疼的是,这么重的压力你年轻的肩膀怎么扛得起。你二十岁生日,我本想学寝室的女友,给你织一件毛衣作为生日礼物,可是我实在是太笨拙,始终都没有学会,只好作罢。只买了套西装,寄了张生日贺卡给你,贺卡上面写着秦观的那首《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收到礼物,打电话跟我说,你很感动,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说你不要作七夕才能与织女才见一面的牛郎,而要做希腊神话中金牛座里的那个宙斯,将美丽的公主娶回家,和公主长相厮守。我听到这里,脸就红了,因为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要娶我为妻。
十
大二那年的暑假,我们在信中约定到老家的青河桥上见面。我老远的就看到了穿着白衬衫站在桥上的你。原本清瘦的你,分别两年后显得更瘦了。见到我时,竟然有些不自然。我笑着走近你。你看了看我,说我又变得漂亮了,以前有些发黄的头发如今更是乌黑如墨了。我喜欢你心思的细腻。我们自然的交谈起来,我们说起学校里的趣事,感受,将来的人生打算。你跟我说你要考本校的公费研究生,等毕业赚了大钱后,就向我父母提亲。我笑着问你,怎样才算是赚大钱?你挠挠头,一脸郑重的对我说:“最起码不能比你家差得太多,倘若我一贫如洗,你爸妈怎会同意你嫁给我?璃,我不要你跟着我受那穷苦的日子,你给我八年的时间,八年后,我一定会大摆酒席,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我看了看你,你说的那样认真,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女孩子能等你八年吗?你还是智商高情商低。我对你说:“云,我知道你志向远大,一心想作出一番事业,出人头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八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酷了?”我的本意是想劝你不要把目标定的太高,那虽然能激发你的斗志,可是又何尝不是让自己背上了一副枷锁,徒增疲惫?可是固执的你却坚持你的主张,认为我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还问我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和我吵了起来。那是我们俩的第一次吵架。久别重逢期待已久的见面,最终却闹得个不欢而散。我一赌气,大小姐脾气发作,当天就坐火车回了昆明。星座书上说,摩羯座和金牛座是最般配的星座,我以前也是那样认为的。可是亲密无比的我们这次为什么竟然会吵架呢?我想到你我之间的差距,第一次对星座学说产生了怀疑,也是第一次为我们的未来感到悲戚。牛脾气发作的你,固执的整整四个月都不肯跟我联系。
十一
我住的四人寝室,三个女孩子在大二时都已经谈了恋爱,交了男友。看到别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甜甜蜜蜜,说我不羡慕她们,那是骗人的假话。大学里,追求我的男生也并不在少数,我都拒绝了他们,落得个“冰美人”的称号。有的人因此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也懒得去搭理他们。因为我一想到北方的你在思念着我,守候着我,我就觉得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