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凉凉吹拂,掀起碧波池水荡漾,幽幽的箫声如泣如诉的随风散开。皎洁的月光轻铺在池水之上,照得波光粼粼。
长身玉立,红衣似血,墨发轻扬,云袖随风而舞。他那样站在湖边,周身的晚景都融入不进,显得那样的孤寂与落寞。
突然间,箫声停了,他执箫的手垂下,抬头仰望的墨色苍穹之上那耀眼的一轮圆月。
又是一年秋月圆。他还记得很多年前,也是这样明圆的月色下,那个总是一袭碧衫青衣的女子,那样的温柔的折了一枝桂枝,明亮如宝石一般的眸儿之中闪烁着戏谑笑意,冲着他打趣道:“王爷之姿,当以花为容,秋水为眸,月为神,冰雪为肤,玉为骨。”
自幼他因着这张脸招惹了无数的麻烦,幼年时惨痛的记忆,让他对这张过于艳色的容颜不但不喜,反而多着丝丝厌恶。长的之后,因着性子乖张,手段毒辣。莫说是提及他的容颜,即便是对他多看上几眼,那人都会生不如死。
可是这个女人不同,他不讨厌她称赞他,好吧,其实他承认她是在取笑他,那也无妨,他允许了。谁让这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走进他心里的女人,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月儿,他也去搭了梯子去给她摘。她若一个不高兴说太阳不是圆的,他自会符合他太阳是有角。
他就是想要这样宠着她,纵着她,让她成为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的心中他却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在她的心中,永远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人,无可取代,无关情爱,只是心头的执念,亦或是多年的信仰与习惯。若是那是一个男人也罢,他至少还有一争之力,他会用尽各种手段完全占据她的心。可那不是,那是一个女人,且是一个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得女人。只因,那个女人是他最亲的哥哥捧在心尖上的女人。也是他这一生唯一尊重的女人。
所以,注定占有欲极强的他,与忠诚为首的她有那么多悲欢离合。
犹记得他们初次相遇,是在南粤城。
那是盛泽十六年,眼瞅着马上要与梁朝开战,六哥说今日南粤城不安静,频频有人生事,而且他们大量的收购着药材,想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密。于是他便亲自去了一趟。
果然,梁朝与回纥合作,回纥人擅毒,天下皆知。他们如此做的目的,必然是为了在大战之时用毒,切断南粤的药源,夺取南粤城。
他岂能坐看他们成事,于是他动用了在南粤城的势力,打算比他们快一步。可是他的命令还在手头没有发出去,便接到消息,南粤城的药源断了。当时他很惊,什么人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将事情做的如此不动声色。
一查之下,原来是君记药材铺。这个药材铺不陌生,是名震天下的素颜医仙所设,于是他亲自去了一趟南粤君记。
那一日排队的人极多,身为天潢贵胄的他,第一次等人。
站在对尾遥遥的看着前方给人看诊的女子,她一袭斜襟碧衫,窄腰,细口。腰带很精致,绣功极佳,那一片柳叶栩栩如生。一瀑的青丝披肩而下,几乎垂到了地面,她并没有珠钗佩环加身,幽静的仿若一颗碧草。
当他把手腕伸到她的面前时,她显然是愣了愣,出奇的抬起了头看向他,目光平淡得让他错以为他自己被毁容了。从没有一个女人看到他,竟然这样的平静。平静的如同他与她之前看过的病人没有丝毫的差别,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悦与玩味。是被忽视的不悦,是想将她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透的玩味。
“公子只要每日把府中下人手上的事儿问一遍,病自然不药而愈。”容色淡淡,看似谦卑,实则伶牙俐齿,拐着弯子骂着他,说他太闲。
“姑娘是说爷很闲?”他剑眉一挑,丝毫不拐弯直接问的。
他看的她秀气的眉一蹙,眼中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但是闪得太快,让他没有看清楚。
忽而,她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公子,若是不急且等上一会儿,小女子将后面的人看完,再单独为公子问诊。”
她很聪明,不温不火的一句话,成功的挑起了所有排队的人怒火。听着身后的吆喝之声,他浅淡一笑,从容的让开,做到了一边,立刻便有药铺的下人为他奉上茶水。
身而贵不可言的他,什么的样的名茶没有品尝过?然而,那清幽的茶水只是在他鼻尖一过,便升起一股清清淡淡难以忽视就极其诱人的香气。引得他第一次喝了来路不明的东西。
入口微涩,然而滑下喉头却是异样的甘甜,喝下后口齿留香。
端起茶杯,低头看着清冽的茶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女不像一颗碧草,而像是手中的一杯茶,看似不起眼,甚至初喝时还有点涩,可是越喝酒就越有味道。
这的确是一杯值得慢慢品尝的好茶。
“这是什么茶?”低低的他出声问道。
奉茶的下人恭敬的问道:“这是我们姑娘自己采集的花茶,别处都喝不到。”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眸色加深了些许。
一等便是两个时辰,这辈子他没有等过一个人这么久,就连他那至高无上的父皇都不曾让他等过这么久。
然而,那时他尚不知,遇到她,他注定了漫长的等待。
“我知道公子的来意,公子且回去,三日之内,公子要的东西,小女子会着人送到公子手中。”他还没有开口,她却先开了口。
蓦然间,他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她明明知道他因何而来,却生生的要让他在这儿枯等两个时辰。
“公子,天上不会平白无故的掉馅饼,公子既然想要得到,就必须拿出诚意。”还不等他发作,她已经先一步开口堵住了他的嘴。“公子愿意等这两个时辰,足见是有诚意的。”
说完,便已经转身进了药铺内,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一辈子,他没有如此吃憋过,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的戏耍他,从来没有。
然而,再多的气恼,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能将她如何?
这便是他们的初见。
老四是下了狠手,他接到消息,六哥遇到了刺杀,而且受了伤,失去了消息。他不能在这儿耽误,必须早日回去。
回程的路上他也遭到了同样的刺杀,刺杀的人早有布局,下手也狠。他来时没有惊动父皇,故而除了几个暗卫,身边带的人很少,险些就着了道。
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又遇到了她,彼时他受了伤,被一路追杀。从南粤城到西丰镇,一路上杀手不曾断过。西丰镇是老三娘家的地盘,恰逢此时大量官兵借搜查唯由全城搜索,他自然知道老三这是在借老四的手,将他除去。
四面楚歌,他情急之下带伤闯入了一户人家,进去前他便仔细的看过,这房子外看只是普通人家,但是细心观察就可以看出悬在门口的灯笼乃是洛阳宫灯,可非一般小户人家挂得起。行事如此低调的人家,想必身份不简单,若是能得到主人家的帮助,也许能够躲过这一劫。
于是他跟着两个侍婢蹿入了一间闺阁,却看到终身难忘的一幕。
轻风掀香,玉池引泉,佳人藕臂如雪,香肩如玉。青丝漂浮在水面,披散而下。一滴滴的水珠,顺着她丝滑的肌肤滑落,胸前的柔软若隐若现。他纵然风流,何曾见过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
一个侧脸,隐隐带着几分熟悉,因为雾气的氤氲,他看不清楚,但是他却知道眼前这女子的容貌是他见过最不起眼的,然而却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真正让他有了欲望的女人。当她一个鞠一捧水挥洒而起,转过身来,那一张熟悉的面容撞入他的眼中。
竟然是她!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侍婢的声音响起:“姑娘,原太守派人来搜查,说是有钦命要犯逃脱了。”
她正欲开口,却猛然间目光一凛,似是不经意之间朝着他藏身的地方瞟了一眼,但见她娇艳欲滴的唇瓣一扬:“你带着大人搜查,不要放过每一个地方,钦命要犯多是凶神恶煞之人,决不可放过。”
“是,姑娘。”侍婢退下,而后院里便是一番细微的搜查之声。
但是,他明显感觉到了搜查的侍卫声音并不大,显然是估计到这主人家的身份,没有想到素颜医仙的盛名如此之大,就连老三都得卖她面子,连对她手下的人都如此小心翼翼。
“绿抚姑娘,打扰了,本官也是例行公事,还望姑娘莫要见怪。”不一会儿门外又响起那人略带谄媚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西丰镇原太守。
“大人也是为民着想,民女不是这般不懂事理之人,太守大人,民女现在诸多不便,就不亲自招待大人了。”话说得看似谦卑,实则处处透露着倨傲之气,送人也送得那么理直气壮。
然而偏偏身为朝廷命官的原太守却不介意,而是略带踟蹰的问道:“姑娘,犬子就毛病又犯了,不知道姑娘方不方便到府上一看。”
“太守大人身边有人问诊,民女身为医者自然不会推辞。”她不急不缓的说,“明日午时,民女会在君记问诊,太守大人可带令公子来。”
显然,原太守对于她不肯上府问诊有些不满,但是却没有发作,而是隔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那好,多谢姑娘。”
“哐当!”就在此时,松了一口气的他,竟然大意的将身边的瓷瓶推翻打碎了。
“绿抚姑娘,发生了何事?”原太守的声音沉重,显然是怀疑了。
还未等她开口,他纵身一跃,跳入了她的浴池之中,而此时,房门也被强制的推开。
她伸手一按,将他整个人按入水池之中,身子一跃,腾空而起之间,已经伸手拉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衫,人飘然落地时,身上已经披好薄衫。
“原太守,你这是何意?”她一直很温柔的声音第一次带了冷意。
原太守见到这番场景,也自知自己理亏,忙致歉:“姑娘见谅,实在是方才见到了有人影蹿过,本官担忧姑娘的安全,情非得已……”
原太守说着,眼睛四处的看着,最后目光落在了玉池之中,她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住原太守的视线:“不过是一只野猫儿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看似不经意的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肚兜,实在这样一个举动已经让原太守羞愧不已,没有待她说话,便已经连声致歉带着人退了出去。
等到原太守一行人离去,他才从池子里冒了出来。不顾及温水浸泡伤口带来的痛意,展开双臂,慵懒而又妩媚的靠在玉池边缘:“多谢绿抚姑娘相救。”
绿影碧波动瑶池,一眼惊鸿暖风扶。
绿抚,好名字,配的上她。
彼时他衣衫浸湿,邪魅而又懒散的靠在玉池上,精壮的身躯被紧贴的湿意勾勒出来,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搭在胸膛,一颗颗水珠顺着他的湿发蜿蜒过性感的锁骨,流入他半敞开的衣襟之中,有一种说不清的诱惑。
而她居高临下的站在浴池之上,目光冷漠的看着她,因着匆忙起身,身上的水未擦便披上了单薄的衣衫,此时的纱衣已经被浸湿贴在了她妙曼的身上,勾勒出了她迷人的曲线。透过雾气弥漫的水池,看着她,他的眼神瞬间加深了。
然而,目光下移,看着她手中握着的碧色肚兜,想到她衣衫下不着寸缕,想着刚刚那么多男人冲了进来,都知道这一点,他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怒气。
她却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他的目光一转,跃出浴池,疾步跟上。
“官兵已退,请公子离开,孤男寡女不便共处一室!”听到他的脚步声,她转身冷淡的警告。
是警告,因为他隐隐看到她眼中的杀气。
“绿抚姑娘是在恼爷方才看了不该看的么?”他却对她的警告视若无睹,唇角挂上一抹邪气的笑意,“绿抚姑娘若是这般介意,爷愿意对姑娘负责到底。”
“公子人中龙凤,小女子高攀不起。”搁下一句话,她推门而入,长袖一甩便将欲上前的他关在了门外。
老四的人没有找到他岂会罢手,老三今日没有搜到他,必然会寻个由头封锁城门,他虽然有自己的法子离开,但免不了又要大动干戈,事情闹到了父皇哪儿,吃亏的总归是他才是,如今有这么好一个人儿摆在面前不利用,他岂不成了傻子?更何况,他现在还受了伤,需要人照顾不是?
更何况,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丫头很是有趣。六哥也已经传来了音讯,他要去一趟梁国,既然如此,他何不在这儿等等,也可以和六哥见个面,而后再回盛京。
于是,他便赖在了这儿,这才发现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女子,虽然是素颜医仙的侍婢,但是举止却不输于京城王孙贵胄的世族之女。反而比那些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真实的多。
他本就有一张养刁了的嘴,一贯在他府中的厨子都是一年一换。然而,第一次吃了她亲手做的东西,他却有了若是她愿为他下厨,他定会一生不换的念头。
也许,在那一刻,他的心就动了。
见着他始终赖着她,她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很快便离开了西丰镇,自然捎上了他,出了西丰镇的郊外,她便迫不及待的甩掉了他。
看着她如此急切,他怒了,他恼了,一把拦过她柔软的腰肢,将她锁在怀里狠狠的吻上了一方娇艳欲滴的唇。幼时的记忆太深刻,他纵然身边女人无数,却从没有真正的碰过那一个。
不是没有欲火难消的时候,然而每每做到最后一步,他都会恶心反胃。
他从来不碰女人的唇,这是第一次,他碰了。
原来女人的唇是这样的柔软,他不知道其他女人的感觉,却深刻的感觉到这张嘴吃起来味道很不错,一点也不像她吐出的话那么让人生气。
渐渐的他迷失那第一次的触碰之中,然而,可恨的是她竟然是清醒的,趁着他沉迷的时候,推开了她,甚至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时,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长这么大,谁打过他?
这个女人真心不识好歹,有多少女人想要爬上他的床?她可知,他碰她,那是天大的荣耀!可是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但不知道,还敢打他!
然而,她犹自无视他的怒火,眼中的火焰甚至烧的比他还旺:“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一马鞭抽死你!”
她搁下了狠话后,转身离去。
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他一定跟这个女人没完!
六哥又一次失踪了,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为了麻痹老四他们。他和十一弟找了一个人假扮六哥,也为了让父皇不召见六哥,故意让那人四处闯祸。一个月后他们找到了六哥,再看到六哥时,他气急了,恨不得提刀杀到老四府上去。
六哥这次会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他曾经有愧的女人。他动用暗部的人发出追杀令,全力诛杀那个女人!南宫雪月。
那个女人是六哥在草原之上认识的,六哥不过是看着她有几分神似母后,才会在刚刚经历丧母之痛时对她生出了一种错觉。而且那女人接近六哥也是有目的的。六哥很快就明白了,离开了那女人,然而那女人却对六哥纠缠不清,甚至反戈了浩国,她以为这么做,六哥就会感激她,对她另眼相待么?
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六哥是一个看似温柔的男子,也是这一份温柔迷倒了无数的女人,然而这些愚蠢的女人没有一个看明白六哥对每一个人都是这般,那看似温柔的表面下,全然是一片冰冷的疏离。
他的诛杀令被六哥阻止了,他说他之前欠了她,这便是还清了,日后再见,他自然也不会有所愧疚。
六哥的伤这么重,若是交给朝中的那一班庸医,就算救活了也会半残。所以他只好去找素颜医仙,他用了多年前得来不易的一颗冰魄神针引来了素颜医仙。私心也想着,素颜医仙来了,那个小女人会不会来。
果然,她来了,没有丝毫的改变站在她主子的身后。
若不是六哥的事情紧急,他一定会好好的与她叙叙旧。
将六哥交给素颜医仙之时,他心头隐隐一种不安的预感。
这种预感,等到六哥平安的回来以后他终于明白了。
六哥动情了,不是对南宫雪月的那种寄托之情,而是对女人有了占有欲的感情,而让他神仙一般的六哥动情的不是别人,正是素颜医仙!君涵墨。
而以他们的能力,岂会查不出君涵墨便是前大将军遗女,刚刚过世不久的庆元侯夫人。然而,六哥明明知道,却还是爱得那么的深。
甚至为了那个女人打破了全盘计划,去了南粤城,明知道老四在哪儿布下了天罗地网,也为了见楚淡墨一面而闯了,就是怕她会误会自己。
这还是他的六哥么?那一瞬间,他害怕了,他怕这个女人会毁了他的六哥。于是他一直想办法弄走这个女人。
机会来的很快,楚淡墨救了二哥,也很有能力,助大靖退了梁军。梁军退得蹊跷,他彻查之下,才知道梁国太子似乎对楚淡墨有心,也是为了她才退兵。
心头开始警惕起来,这个素颜医仙会不会是梁国的奸细,刻意与梁国演了这么一出戏,也是故意接近六哥。毕竟六哥是在梁国地宫受了伤,而后在从梁国回大靖的路上被追杀。如果这一切都是梁国的奸计,那么他的六哥就危险了。
楚淡墨突然就假死离开了诸葛旭,楚云天的死父皇难辞其咎,她会不会因此怀恨在心,与梁国合作,谁也不清楚。
宁杀错,勿放过!
于是他故意将楚淡墨的消息透露给了梁玉熙,就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一路之人。
事情更加迷离了,梁玉熙将楚淡墨掳走了,而且事情很快就被六哥知道了。那是六哥第一次对他发了那般大的火,而后毫不犹豫的抛下手中的事情,奔出了盛京,希望能来得及阻止,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而他也在陪着六哥进城的那一刻,再度遇到了疾驰追出来的她。
狠狠的马鞭,破空而来。那时,他犹自沉浸在六哥的怒火之中,并没有注意到马上挥鞭的人是谁,出手也不留情,好在有六哥在,不然他险些伤了她。
之后,六哥安抚了她和楚淡墨另一个侍婢!红袖。梁国也传来,梁玉熙将楚淡墨奉若上宾,这样的消息,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
可是一向聪明的六哥却一点也不相信,什么也不顾的一意孤行亲自冲入了梁都。
六哥前脚才走,她便刻意制造出与人勾结的假象,引诱他上当。
她竟然在窗纸上下了毒,将他迷倒,而后把他锁在了房间里,一把火将房子烧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屋子已经成了一片火海,门上锁,但是窗子没有锁,他知道那是她故意留给他逃生用,她并不是要他的命,而是在为她的主子出气,更是在告诉她,她想要他们的命易如反掌,用不着与人勾结。
那一刻,他从未有过的愤怒,这个该死的女人,对她的主子倒是衷心,明知道他的身份,还敢这样做。
那一刻,他也不知道他心中的怒气源自于她的警告,还是源自于她为了其他人而对他动手,哪怕那是一个女人。
楚淡墨不是奸细,因为梁国灭了,他也清楚了梁玉熙其实是楚云天的儿子。
然而,六哥疯了,他不怕父皇猜忌,暴露了梁国的势力,也不怕老四等人有所防备,将自己的暗卫明化,甚至为了那个女人再度回了梁都,为了那个女人险些被火烧死,可是那个女人还是不领他的情,不愿意和他一道会帝都。
没有想到的是,六哥竟然自残经脉,也要逼得楚淡墨跟他一道回来。
他的六哥已经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只要那个女人在,早晚他的六哥会死无葬身之地。
六哥打算让她安安静静的进盛京,他却偏偏去了父皇那儿进了言。素颜医仙的能耐,父皇之前就一度赞扬过,果不其然父皇大封。楚淡墨一下子就成了老四等人眼中的目标,对此六哥很生气,甚至卸了他的权利。
最可气的是,他刚刚被六哥教训了一通,出门便遇到了她,她竟然拿剑抵着他的脖子,警告他:“王爷若不想身首异处,就莫要再做出伤害奴婢主子的事情,否则,纵然同归于尽,也要王爷为之付出代价。”
这个女人当真知道如何挑起他的怒火,也当真知道如何触碰他的底线。
与她在竹林之中一番大战,而后他还是对她下不了手,转身离去。
却因着心里烦闷找了十四弟大醉了一场,却不想竟然遭了南宫雪月那贱人的道,竟然对他下毒。甚至让他再度身临其境的感受了一番盛泽九年的那一场侮辱。
他犹记得盛泽九年那一日后,他整整一年呕吐不止,什么也吃不下,那时候六哥带了他去将军府,经过将军夫人一年的细心照顾,他才缓缓的好转。也是哪一件事,让他想起了往日的旧情,他还欠着将军夫妇一个情,而他如今却处处针对楚淡墨,这是不是恩将仇报了。
盛泽九年的事情他不愿想起,却连那一份温暖他也忘了。
这一件事,再度引发了他那病,什么也吃不下,看着吃食便反胃。他甚至不想见到任何人,在房间内大发雷霆,将所有人都干了出去,他不许任何人触及那肮脏的过去。
“滚出去。”跌坐在地上,他听到脚步声,冷冷的命令。
然而,那声音不但没有走远,反而越来越近,他豁然抬头,想要暴怒的声音,因着眼前之人生生的咔在了喉头。
她低身,将他四周一地的狼藉略作收拾,而后坐到了他的身侧,也没有看他,而是双手抱着腿,幽幽的开了口:“王爷可知,奴婢五岁因何进入将军府?”
她的唇角扬了扬,掀起一抹凄凉的笑,好似知道他不会回答,她也没有等他回答:“那时候四处都在战乱,奴婢的娘改嫁他人,带着奴婢这个拖油瓶,被那人嫌弃,好在奴婢的娘亲好生养,入门第二年就给那人生了一个男孩。那人家里算是殷实,却有着恋童癖,有一日奴婢的娘亲不再,那人便想对奴婢不轨,奴婢那时还未满五岁,幸得娘亲回来的早及时发现,那人才没有得手。可是娘亲因此被那人毒打了一顿,而后那人也常常对娘亲置之不理。娘亲受不了那人其他女人的欺辱,在奴婢的粥了下了迷药,将奴婢亲手送给了那人,以期从获恩宠。”说着,她侧头看向他,笑得坦然,好似那些都不是在说自己,而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他人。“如不是那人那夜恰好被仇人寻仇杀了,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怎么一番景象。那人被杀了,房里只有奴婢和那人,那人的妻妾们都说是奴婢的娘嫉妒,不甘失宠起了杀心,容不得奴婢的娘,奴婢的娘亲为了保住她的温饱,把一切都推在了奴婢的身上,奴婢不知道奴婢的娘亲用什么说服了那些人,后来奴婢被按照当地的规矩投井,是将军夫人恰好路过救了奴婢。”
“王爷,若说不堪,您比奴婢幸运,因为您还有哥哥和弟弟们,而奴婢是被生母遗弃之人。”她依然笑着,月光渗过窗扉,落在她的脸上,他第一次觉得她也可以那样的美,“奴婢告诉自己,要好好的善待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哪怕这世间没有人在乎奴婢,奴婢还有自己在乎自己,奴婢不会为别人犯下的错来折磨自己。”
也许是她的话触动了他,也许是她的故事与他太过于相识,让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他竟然不排斥她,当她端起粥喂他进食的时候,他竟然张开了嘴。粥里有她的味道,他知道。
原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因此便的融洽,她为他解开了心结,在他心中又重了些。他会时而出神想到她,想到她的表情总是复杂,又是气又是笑,就连几个弟弟都说他不正常了。
可是……
这个女人却在他想要靠近的时候疏远了。
“绿抚姐,九爷对你这般温柔,你们该不会是……”
“不要瞎说,我不过是为着小姐才去照顾九爷。小姐认定了六爷,日后小姐若是想要少费心,九爷是关键,只要他对小姐不再心存芥蒂,小姐和六爷的路也好走些。”
他发誓,当他无意间听到了这些话,他多想伸手掐死那个女人。然后撬开她的脑子看看,里面除了她的主子以为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我刚刚明明……”
“好了惜儿,我与九爷是不可能的,你也不想想我是个什么身份,九爷又是什么身份,本就云泥之别,又何苦妄想。”
他可以理解为这句话,是她心中也是有他,只是碍于那些虚无的东西才故意躲在他么,若是如此,他不介意让她知道他对她的真心。
那一日,她约她出门游玩,犹豫他的身子尚未复原,他那准六嫂将她派在他的身边伺候,纵然再不愿意,她还是担心他一人出门会有不测,于是跟了去。
一日下来,她都心不在焉,他的话,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回答,完全是一个奴婢对待一个主子,纵然他享受别人对他这样的谦卑,但是他却看不得她也在他面前这样。他更喜欢她戏耍他,用火烧他,用剑威胁着他的模样。然而,无论他如何刁难,她都稳如泰山,一如既往的做好一个奴婢的本分,实在让他无力。
鼻尖嗅到一股淡淡清香,转眼看到珍珠阁前雾气袅绕,知道珍珠阁的珍珠糕出炉了,他似乎依稀听到她说过,最喜欢吃珍珠糕。
于是他让她等等,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跑开,当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热乎乎的糕点出现在她的身后时,却看到她正与一个男子亲密的交谈,好吧,他承认她只是和那人站得进了点,但是他就是觉着碍眼。尽管如此,他依然那般耐着性子等着她。
而后将手中的珍珠糕递给她:“听说你爱吃着东西,方才正好看到,就顺手买了。当是谢谢你这几日对本王的照顾。”
那珍珠糕依然还散着热气,透过黄棕色的油纸,依稀还可以看到捧着珍珠糕的手有些被烫伤的红,而一块块珍珠糕一丝碎的痕迹都没有,足可见捧着的人有多么的用心。
她看着眼前白花花,香气腾腾的珍珠糕,那一瞬间,她有一种被捧在手心的不是糕点,而是她自己。
然而,目光扫过他蟠龙暗纹的袖口,心里又自嘲的笑了笑。
于是她漠然的对他说:“谢谢王爷的盛情,奴婢照顾王爷是奴婢的本分,而且奴婢并不喜欢吃珍珠糕。”
被拒绝了,他第一次如此用心的对一个女人,却被如此干脆的拒绝了。
“你真的不喜欢?”
“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原来是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呵呵呵……他果然是在一厢情愿。
胸中无尽的痛与怒他无法纾解,恰好此时六哥要行动了,慕容家,就让他们来消灭他心的怒火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场宫宴,六嫂会为了六哥受伤。而后中了同心生死蛊,南宫雪月那贱人死也要拖着六哥垫背,竟然使出了如此别逼的手段。
六嫂突然不见了,六哥疯了一般的找,甚至不惜站在聂府之中淋了一日一夜的大雨,都等不来六嫂的出现,那一刻他是怨六嫂的狠心。
而后六哥抓了君记的人威胁六嫂,可是六嫂依然没有出现,却来找了他,当他了解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当他看到那般憔悴的六嫂,当他看到她那样决绝的说出他以往的心声,当她用六哥的未来威胁他,也要离开六哥时,他深刻的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女子对六哥的爱,很深,很深。
那晚回去,他心里很复杂,而后去见了六哥。
他问:六哥,郡主的心你懂了么?
六哥说,也许我以我懂了,但是现在又不懂了。
这一句正中他的心,他对她有偿不是如此,以为懂了,其实还是不懂。
他又问:六哥,若是六嫂身患不治之症,即将命不久矣,你当如何?
六哥回答:生,同在;死,共赴。
那一刻,他被深深的震撼了。身在帝王家,他们生来便是为着那一把椅子而活,这世间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如同七哥那样的无欲无求?他想,若不是幼时的际遇,他与六哥也许也会走上你死我活的路。
何时有过这样的感情,就算当年老四为着一个罪臣之女甘冒大险也要娶她触怒了父皇,然而最后还是在父皇的权威下不得不屈服。
可是,他知道他的六哥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这时他问自己,若是他换做六哥,他会如何做?
那时他没有答案。
最后,他仍然是出卖了六嫂,告诉了六哥。
不仅仅是为了六哥。更因为若是六嫂就此离去,那么他是不是也再也见不到她?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变空落落的,好似被人挖走了一块。
后来,六哥宁愿同归于尽也要与六嫂在一起,幸得六嫂的师尊及时出现,否则……
看着六哥,他终于懂得了什么是情。
然而,他的情……
想给的人,却不想要。
之后他一直在追逐,而她在躲。
那一日,她对他说:“王爷当真怜惜奴婢,就请罢手吧,奴婢要的王爷奴婢给不起,若是王爷不想奴婢就此离去,请不要再逼奴婢。”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若是他在如此下去,她定然会不顾一切的远去。
且,他也累了,给彼此空间吧。至少见面不至于横眉冷目。
于是,他将一颗心埋在正事之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而她,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他以为他们这一辈子就会如此下去时,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六哥去了沁县,需要一味药,六嫂来信,希望他与她一同前去天山。
那天山老怪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可怜且变态的老女人。
她武功奇高,他与绿抚联手尚不是对手。被其制伏,老女人见不得别人幸福,她给他下了剧烈的春药,若不阴阳交合,必然七窍流血而死。又给绿抚下了一种一旦破身便便会中一种情毒,这种情毒不会使人致命,却会动情之时心如刀绞。
自然那时候,老女人没有将后者告诉他,也没有将前者告诉她。
她看着他如此的难受与痛苦,明明不知道他若没有女人会丧命,明明知道自己一旦与他纠缠上了,日后都会痛不欲生。却仍然选择将她的清白身子交给了他。
只为,不欲他痛苦。
而后他二人设计杀死了那个老女人。
取得了想要的东西。
他以为经历这些,她已经对他身心皆付,可是没有想到,她对他比以前更加的冷淡,冷淡得他想要杀人!
眼看着六哥和六嫂成双成对,如胶似漆,绯惜那丫头也答应了十四弟,两人在一起虽然拌嘴居多,其中也不乏情意绵绵,那似他这般?故而,心中的妒火就更上了一层。
故而那日宫中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请父皇赐婚,他知道父皇是不会乐意着门婚事,然而他心意已定,最终还是逼得父皇不得不将她赐婚给他。至于娶请旨娶于兮然,这全部都是计划,一个灭掉于家的计划。傅萦淳那于家去威胁六哥时,他便明白于家必须名亡实存,故而他和六哥设了一个局,不仅将于家覆灭,更加擒下了前朝所有的乱党。
他的母妃因此一蹶不振,更加期许于兮然早日嫁给他,将一切都押注他的身上。甚至开始为难她。
那一日,他本来带她已经离开了,可是半途之中,听到了镇音宫的动静,她想都没有想,甚至连跟他说一声都没有,就往镇音宫而去。果然,六嫂在她心中超越了一切,他的心微微的刺痛。
一赌气,便没有追上去。然而,这铸就了他一生的悔与恨。
当他左想右想,看着镇音宫那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放心不下的跟了去。却是晚了一步,当他到达镇音宫之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他很熟悉,属于那个生养他的女人。
当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皇母妃吩咐将她压入宗人府,以及他母亲惨死的尸体。对母妃他是有恨的,年幼时,他的母妃为了所谓的爱情,竟然乱伦的爱上了他的大哥,甚至险些断送了他的一生。他的母妃是任性的,她也是自私的,从来只在于属于自己的利益。但无论如何,她也是他的母妃,骨肉相连的人。
可是,他却相信不是她动得手,没有证据,只是直觉,因为她是那般善良的一个人,那般聪明的一个人。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当日她被凤清漠的印魂所控制,与蚀骨之痛抗争,都下不了手,只因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她不要他恨她。
经过母妃的事后,她终于不再躲着他,他们也能日日笑脸相待,那一段日子算是他最幸福的日子,然而好景总是不长,凤清漠还是动手了。
利用了那个爱六哥爱到疯狂的女人!君涵韵,动了手。
六哥同样设了局要置凤清漠于死地,他知道六哥累了,想要休息了,所以想要早点结束一切,计划一切都很完美,除却……
他们一直都不知道凤清漠既然用印魂封印了她。
她迫不得已背叛了六嫂,险些害的祯儿三个孩子丧生。
所以,她自责,她痛苦,所以她选择离开。
她甚至连看都没有来看他一眼,就选择离去。
他骑着马追了一日才追上她,他拦下她的马车,问她:“你可曾想过我?”
她坐在马车里,低垂着眼帘:“在小姐之前,我不会考虑任何人。”
那样一句话,将他推至了绝望。
他可以理解她的选择,他可以等她,只要她愿意告诉他,她愿意想一想他。
可是她没有,她这一走便是告诉他,他们不再可能。
她终究还是放了手。
也或许,她从未抓住过他的手。
所以,他没有再强求,他转身而去。
他,累了,人累了,心也累了。
这一别便是一年。
君涵韵那个女人命硬,竟然和瑜儿换了灵魂,六嫂为了以防万一,让他去神医谷取玉梨草。
他,是不愿去的,可是,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思念,终究还是去了。
再次见到她,她看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淡然无波,彷如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被她如此冷漠的态度激怒了,他如此蚀骨的思念,每日近乎自残的忍耐着,将这个人搁在心里,可是她是一个无心无情的女人。
“绿抚,你有心么?”他终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强逼着她与他对视。
那一瞬间,她的眼中分明闪过了一丝痛楚,然而情绪去的太快,他还没有看清楚,她的眼睛一片冷漠:“端看对什么人,对在乎的人自然有心。”
她说:对在乎的人自然有心。
是的,她有心,她在乎六嫂,所以她为六嫂做尽一切,因为她对他无心,所以她不屑多看他一眼。
怒火,燃烧了他的理智。
他竟然就那样在花圃之中强要了她。
理智回来,看着她如同木偶一样躺在他的身下,他痛极了,这是他在用心保护的人儿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于是他无颜面对她,他落荒而逃。
后来,经历了十二弟的事,他发现比之十二弟他是幸福的。至少,他还能在想看她的时候,去看看她,而十二弟,却是连看都没法看到。
六年来,他却没有勇气去面对她,他怕看到她厌恶或者憎恨的眼神。
他承认他怯弱了,然而,他却不知道他的怯弱让他错过了多少。
直到师尊传信给落云,说她时日不多了,他才飞奔而去。
看到了憔悴至斯的她,抱着她,她的骨头都咯得他生疼,她瘦了。
“你放开我娘。”清清脆脆的声音至身后响起。
当那一张几乎与自己相似的脸映入他的眼中,他骇了一跳。随后而来的是狂喜,这个孩子谁敢说不是他的种,他一定宰了那人。
以往每每看到祯儿和六哥站在一起,他都艳羡不已,却不知道他也有一个像极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这个孩子,他的心更疼了。
怀中的人儿,是用怎样的心情生下他?
怀中的人儿,又是用这样的心情抚养了五六年?
他只道她负了他,可如今,他和她之间,到底是谁负了谁?
师尊说,她体内有情毒,每每发作都会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师尊说,她在产子的那一日差点丧命,虽然救了回来,但是身子却损了,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
师尊说,她近日常常发狂,想来是印魂所致。
师尊说,长此下去,她将……命不久矣。
往事一幕幕漫上心头,他的心在滴血。
他逼着她爱他,却不知道她爱着他的同时,有多痛苦。
他口口声声说她无心,却不知道她不但害怕凤清漠利用她伤害六嫂,更怕凤清漠利用她伤害他。
他指责她不曾想过他,是因为她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能活,故而她不愿给他期望,耽误他一生。
她爱他,所以她可以忍着情毒发作,日日思念他。
她爱他,所以她可以原谅他给的屈辱,心甘情愿为他诞下一子,哪怕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她爱他,所以她一个人默默承担了一切。
该来的始终要来,他守着她,看着她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弱,而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生命从他的指缝之中流逝,而无能为力。
她说:阿九,他叫思铭,因为我对你的相思铭刻于心。
她说,阿九,原谅我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因为我舍不得你痛苦。
她说,阿九,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铭儿也要活下去。
她说,阿九,如果可以,把我忘了。
就这样她走了,在那一个大雪飘飞的日子里,她的身子便得冰凉。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他却说她没有死。
于是他守着她没有温度与心跳的身子七天七夜,不曾动过,哪怕是眨一眨眼。
于是,他终于感动了上苍,将她还给了他。
他犹记得那一日,他以为自己也快死了,冰凉的小手贴上了他的脸,他的耳边响起她沙哑的声音:“阿九你好瘦,等我为你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