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吞口水,努力想将心中的思绪理出个脉络,可以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那是极好。
“前阵日子,太卜署曾今夜观星象,曾言朱雀星云有移动迹象,朱雀七星闪烁不定似有不定,而朱雀命属凤凰,所以……”说不下去了。
萧亦蓝眉目上挑,好生佩服。“太常寺就凭这些毫无根据的星象卜卦贸然上奏,真真的……厉害。”
太常寺卿很想点头称是,但是自家人总不能说自家人的短处,兀自嘴硬异常。“这些神鬼星象之术,从远古时期即已流传,这其中蕴藏着祖宗数千年的智慧。这可不是毫无根据之说。”
“卿大人,实在掰不下去也不需要勉强了。”调笑的声音蓦然想起,两人都诧异的看了过去。消失了有一会的江弱子不知何时已捧着一青色的陶瓷碗站在门边,面上全是恬不知耻的微笑。“这事既然是我上奏,我自然全力担责。卿大人毋需担忧。”
“是你?”
“是我。”江弱子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将那青色陶瓷碗端送到桌上,目光炯炯。“萧宫正,这是太常寺上好金疮药,我特地为你调制过来。只是这药药性较强,需调制完毕一刻之内涂抹于伤口。”
看了一眼那翠绿而透亮色泽的粘稠药汁,不经意间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扑鼻而来。虽对药草不是极熟悉也知道却是极好。可是……她抚上左肩,那里已经痛的麻木了。“算了,我回宫以后再上药好了。少卿大人,你这般上奏,万一牵扯出来,不仅太常寺受损还累计尚寝局一班姐妹,你到底想过没有?”
“我姓江,名弱子,萧宫正直接唤我名姓即可,不必拘礼。上奏一事都已木已成舟无法更改,若有差池我自会一肩担下不会累及旁人。”江弱子眼眸垂下掩住蠢动的心思,不断搅动陶瓷碗里的汤匙,以让药汁完美的融合为胶状。再笑着抬头时,恰对上萧亦蓝探询的眼,四目相视时他一楞。随即笑的神秘,“萧宫正,宫中最多的就是勾心斗角,与其时时提防还不如在此地上药,至少免去有心人的探视。太常寺的药极好,不出三个时辰即可伤口愈合,不需要重复上药只需注意不碰水即可。萧宫正……”
“此处可有僻静屋舍?”他到底在算计着什么?上奏一事绝非巧合?
“左方右拐有一偏间,四周密封可保绝对隐秘。”同一种人呵,原来找到相似的灵魂是这般令人激动,他现在整个心似要飞翔,身子轻快如小鹿奔腾。江弱子紧盯着她,目光愈发灼灼生辉,亮到让人无法逼视。
不期然间,江弱子听到了心动的声音,一声一声,规律而又久远。细细分辨,却已深入不现,流入到骨血中,在灵魂里亘久涤荡。
直视她离去的窈窕身姿,他的左手紧紧握起,唇边浮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小江子,那偏间乃太常寺内至阳之所,你让她去那里更换是何用意?”太常寺卿踱着步子犹疑的问道,瞥见他灼灼的目光忙不安的补充了一句,“小子,她可是宫中女官,即使不被皇帝宠幸她也不属于任何男人,况且她相当受万贵妃信赖再加上与太子情谊颇深,虽然做不了太子妃,良娣之位该是跑不了的。”
“是么?”
江弱子嘴角嘲讽的勾起,转身向那右走去。眼底神色莫测,看的太常寺卿心惊不已。
这小子会不会已经知道……
一阵冷风卷入殿中,门外翠竹在风中沙沙作响,他浑身不自在的打了个冷颤。明明今日是七月初七,该是燥热的暑气才是呀!
这是在何处?
萧漪澜捂住隐隐作痛的肩膀从地上爬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许久才想起这是太常寺左殿的一间偏间,但仔细一瞧却又有些微不同,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什么理所然来。
她记得她刚刚上药完毕,正准备取过小心搁置在竹榻上只余红色蝙蝠绣结的七事时,猛然间那红色蝙蝠绣结上红光突现,炫目的红色光线若血似雾就这么蔓延开来笼罩住她的周身。隐隐间,她似有听到一声喟叹,接下来……她就不知道了。
是有些离奇,离奇的像是做了场梦般,现下梦醒了。
望了望窗外,才发现窗外已是暮色西斜,淡红的霞光透过门缝间度了进来,青黑的大理石板上也染上淡红的霞光。萧漪澜挣扎的站了起来,不知为何头还是有些昏眩。太常寺的药汁果真奇效,左肩的伤口只是有些微疼痛而已,基本上已算是活动自如了。
她走到左榻上准备将那陶瓷碗带将出去,那榻上却是空空如也,她逡巡了许久还是未能找到。奇怪,失踪了不成?可谁又会动上那平凡无奇的陶瓷碗?
听得吱呀一声,她一惊回头看去,却对上一个亦是无比惊讶的男子。
“你怎么在这里!”
萧漪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这人傻了不成?
江弱子无比震惊的瞪着她。不该的,他明明算的好好的,为这一日他已经筹备了不下一年之久,入太常寺升为少卿,万事俱备只欠一媒介,却在一次进入宫时无意中安宁郡主,才觉东风伸手可借。
萧漪澜,今年芳华十九,父母不详,来历不详。九岁之前一直养在皇庙,九岁那年被痛失爱儿的万贵妃看中带回宫中以郡主之姿抚养,皇帝御笔亲封安宁二字。据传此女与太子两人互有情意,只待太子大婚后便可以良娣身份入选。
这些都是虚词,他真正在意的是——她生于七夕正中,生辰九字无不符合他的要求。是的,一个媒介,一个至关重要的媒介。
所以他不惜面见皇帝,在皇长子祭日之间假以星象浮动之事绊住皇帝,他算准她定会前来太常寺问了究竟。而那间偏间至阳,正是极好的道场。
眼中冷光忽闪,他望向她手中紧握的红色蝙蝠绣结,只觉的无比荒谬。等等,这蝙蝠结内……他不置信的看着那蝙蝠绣结,向前走了几步,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