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烛影摇红,夜静得仿佛能听到外面花开的声音。白绡毫无睡意,静静地想着连日来所发生的一切。出神的她并未留意到梁上细微的声响,直到颈边忽然感到一阵金属的冰凉才蓦然警醒。
“唉……”来人故作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你的功力退步了哦。”微带戏谑的声音让她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难怪她没感觉到任何危险气息。
“云?你怎么来了?”白绡一阵惊讶,来人正是不羁的云浪尘。乍看到他,她顿时皱紧了秀眉。夜闯将军府也就算了,还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亮着一身白袍,就差没在胸前挂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本人今晚要夜探将军府。”真不是普通的自恋。
“还不都是因为你?”云浪尘状似嗔怒地斜睨了她一眼,让她不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我来看看我们的金鹰是不是乐不思蜀了啊。”
白绡冷眼一瞪,“正经点!”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和她耍嘴皮子?“真是不解风情,一点都不可爱。”云浪尘小声嘀咕,在接到白绡可怕的杀人视线后,一张俊美的脸终于有了些许正经的表情。“盟主派我来查清楚一些事情,想问你为何迟迟不动手?”
白绡表情刹那间变得很不自然:“我身重剧毒,武功尽失,很难下手。”出道至今还没这么丢人过。
“真的?”云浪尘惊讶地张大了嘴,盟主真是料事如神呐,就他不信邪地非要跑过来验证一下。
“这种事还能有假吗?”冷嗤了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不是念在同门,她才不会告诉他呢。
“什么毒竟然连你也束手无策?”他眨了眨桃花眼,好奇地问道。心里却暗乐,真想见见那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感谢他替他报了一箭之仇,不,是多箭之仇。啊,他这样是不是有点小人啊?
“禁仙蛊,你听说过吗?”
“禁仙蛊?”云浪尘认真想了想,许久仍是一无所获。“想我如此博学多才之人亦没听说过,想必这世上也鲜少有人知其解法。”言语间颇为自负。
懒得看他的自命花心样,白绡冷然道:“回去告诉盟主,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若真的有辱使命,白绡定亲自向盟主谢罪。”
收起玩世不恭的嬉笑,云浪尘正色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白绡漠然地拒绝,“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你……”她斜睨了他一眼,略带鄙夷地说,“只会越帮越忙。”
“……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啊!”云浪尘差点没气结。
眼见天色快亮了,无视他委屈的神情,白绡催促道:“你快走吧,待会儿有人来了。”
“抓紧时间,你知道盟主的耐性并不好……”到时只怕会加派人手。云浪尘淡淡地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便从窗户一跃而下,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白绡怔怔地看着窗外,云浪尘临行前的那个眼神仿佛洞察了一切,让她有种被看穿的感觉。旋即自嘲地一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能看穿什么?可心中却隐隐有丝不安,久久挥之不散。
火红的残阳斜挂在遥远的天际,像一片被鲜血浸染的绸缎。余辉依旧默默地散发着它的威力,逼仄的热气迎面扑来。让人忍不住想浸泡到凉凉的小溪流水中,去掉一身的汗渍和暑意。
“白姑娘,喝点冰镇的酸梅汁解解暑吧。”梨香贴心地端来递给白绡。她明显感觉到白姑娘清瘦了,原本合身的白衣现在却显得宽大了许多。包裹着白姑娘本就纤细的身材,使得她的背影看起来更加的寂寞和不真实。也许是天太热了吧,人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也是正常的,所以她特地偷偷去厨房做了这个,但愿白姑娘能恢复点精神。
“谢谢你,梨香,辛苦你了。”白绡浅浅一笑,有着无法言喻的感动。
“没什么的,梨香早就习惯了。”光滑的额际满是晶莹的汗水,小小的脸蛋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热得还是因为害羞。
“梨香,我出去走走,你不必照顾我了,歇着去吧。”喝完酸梅汁,白绡白皙的脸上有了些生气,双颊也浮现出淡淡的光彩。突然间想起某个人曾经说过,要是感觉无聊可以去绝尘居什么的。之前她都对此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眼下她无所事事,的确无聊得紧,倒有了几分兴致,何不去见识一下呢?纠正一下,她可不是要去找他聊天的,真的就只是想去参观一下。如果老天保佑,姓巫的不在那就更好了,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见到他。
见梨香听话地退下以后,她沿着荷花池,缓缓地走向绝尘居。站在门口,脚步却突然迟疑了。这样……妥当吗?万一里面有人,发现她了怎么办?万一他就在里面看见她来了,是不是会笑她终于妥协了呢?万一她进去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
短短的时间里,她的脑海闪过了诸多想法。也罢,她定了定神,来都来了,姑且一试吧。
吸了一口气,她轻轻扣了扣门,里面传来低沉而朦胧的声音:“进来。”
她闻言心中一凛,他果真在里面。不知为何,她莫名地想退缩,也许在后山的花树下乘乘凉也是不错的选择……
“还不快点……”心一跳,里面的人在催促,好似有些不耐烦了。
她硬着头皮地推开门走进屋内,首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一张长长的古色古香的红木桌子,其次是一排排截然有序的书橱。她这才发现他的房间很大,约摸有她住的沉水轩三个大。隔了两个大间做书房,最里面的那个小间就是他的寝室吧。
白绡四处观察着,却不见刚才出声的人,难道他也在暗中观察着她?
蓦地,在卧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她好奇地步入,却被眼前的一幕看傻了眼……一头黑发随意地披散着,修长而结实的古铜色身材隐隐散发出水润的光泽。透过缭绕的雾气,她看见他颈间的水珠顺着喉结一路往下,先是宽厚的胸膛,接着是平坦的肚子,紧接着是肌肉纠结的小腹,再接着……不能再看了,慌忙别过双眼,白绡感觉血气不断上涌,脸上的热浪一阵比一阵炽热,心也跳得一次比一次快。她又羞又恼,这个男人,他居然不设屏风地就这样洗澡……
老天不但没有保佑她,还好死不死地让她看到这么一幕香艳至极的裸男浴,她好想两眼一闭直接昏倒算了,省得杵在这里尴尬地不知怎么好。
“小四,快点……”侧躺着的巫先行闭着眼睛,一派闲适地唤着自己的贴身小厮,慵懒的嗓音性感而迷人。
白绡仍一动都不能动,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僵硬在原地。突如其来的美男沐浴图让她一下子懵了。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想过几十几百种可能,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我想我猜中了结局,却没猜中经过。
半天等不到人的巫先行不悦地睁开双眸,却意外地看见傻站着如一尊雕塑般的白绡,一脸惊愕和羞怒的表情。
他愣愣道:“你不是小四?”随即反应过来,扯过一旁的大毛巾披在身上,低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被他一吼,白绡也顿时回过神来,极力压住心中升腾的不自然,冷冷道:“第一,我从没说过我是什么小四,第二,是你叫我进来的。况且我并不知道你在沐浴。”早知道结果如此她就不来了,不仅自己的目的没达到,现在又弄成这样,日后她该如何面对他?她光想就觉得好别扭。
听她这么一说,他像是想起来了。再看向她时,眼睛突然充满了邪魅:“你刚看到我在沐浴时为什么不走?是不是被我迷惑了?”他邪邪一笑,笑容里满是调侃和戏谑。
“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身材比你好的比比皆是。不走是想知道你要过多久才会发现我。”尖细的下巴高高抬起,她的声音漠然而无所谓。为何要这么说?她不知道,理不清心头的千头万绪,她从不是这种会因为计较而变得幼稚的人啊……
“你……”巫先行的脸瞬间变得僵硬,她看过?还多得是?怒气不期然地袭上幽深的黑眸,在蒸腾的水汽笼罩下,显得愈加深不可测。
“你一直在这儿,是想帮我搓背还是想跟我共浴?”
“休想!”白绡冷冷一哼,抬脚欲走。
“等等……明天跟我出去一趟。”见她眼一瞪,他的语气依旧凉凉的:“你应该不希望今天这么隐秘的事最后变得众人皆知,满城是你我的风雨吧?我是男人没关系的,只是你……”饥渴女偷窥男人沐浴,多劲爆啊。
白绡却轻轻笑了:“你以为我会在乎吗?”名节对她而言,没有值得在乎的价值。
“你不在乎?那祭盟呢?”他魅惑的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薄唇弯起一道狡黠的笑痕。
她柳眉紧皱,紧紧地瞪着他,半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清冷的嗓音没有丝毫起伏:“你赢了……”
听见哐地开门声却久久没听到关门声的巫先行表情复杂,一脸的深沉。名节可以不要,生命可以漠视,除了祭盟她的心里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在乎和珍惜的?她转身的瞬间眼里一抹无奈的绝望,他不会错望,到底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