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丰酒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能进来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富商巨贾,换句话简单地说就是,能到此一游的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在这吃一顿的饭钱就足够维持普通老百姓一家老小一年的生活。因此,普通人只能望着聚丰酒楼这四个金光灿烂的招牌望洋兴叹,然后黯然离开。也因此,在这里谈天说地,甚至商讨机密要事亦是不错的选择,因为没有闲杂人的叨扰。
“最近恭亲王府有什么动静吗?”巫先行随口问着身旁的两位好友,一双锐利的黑眸却不露痕迹地观察着周围。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看似没什么,可暗地里他却和蛮夷使者书信往来。”三贝勒奕柝潇洒地一挥手中精致名贵的摺扇,一派悠闲地道。
“这只老狐狸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不敢明目张胆地接见异国使者,只好偷偷摸摸地暗地进行。”和巫先行从小一起长大的周炫愤愤地说,粗犷的浓眉微拧,薄薄的怒气隐隐在脸上浮动。
“放心吧,再狡猾的狐狸都逃不过老猎手的手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奕柝凤眼微挑,斜睨了周炫一眼,似在嘲笑他的大惊小怪,都说近朱者赤,怎么就一点没学到他沉着优雅的气质呢?
“好戏就要开场了。”巫先行冷然道,俊美的脸面无表情,冷肃得让人不寒而栗。胆敢派人暗杀,就应该做好一失手成千古恨的准备。
“哎,我说你们,这好酒好肉好天气的,能不能别尽说这些煞风景的事呀?”奕柝晃了晃摺扇,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凤眼一转,嘴角微勾,露出诡异的笑意,邪气的笑脸不怀好意地靠近巫先行:“我听说咱们的巫少将军金屋藏娇了,有没有这回事啊?”
“你眼睛抽筋呀,没事笑得跟花痴一样干吗?”周炫一脸鄙夷地瞟了奕柝一眼,他最讨厌娘娘腔的男人了。
“你说谁花痴?人家是关心先行,不像某些人那么没心没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奕柝猛地一甩手中的扇子,气呼呼地大声说道。
“你难道不是花痴吗?还‘人家’?娘娘腔!”周炫的毒舌丝毫不饶人。
“你,你……”奕柝一双喷火的凤眸怒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巫先行有些头疼,这两个人每次都这样,一见面就吵,明明感情深厚得紧,却总剑拔弩张得像世仇一样。他夹在中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为难……
“你什么你?你简直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出去千万别跟人说你认识我们。”
“喂,你是你,先行是先行,你有什么权利代替他要求我?”
“哼,谁愿意和你这种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为伍啊?先行,你说呢?”
啊?做什么拉他下水呀?巫先行一脸无奈。不期然地,白绡沉静淡漠的容颜闯入他脑中,已经一天没见到她了,不知她在做什么,伤势可有好一些了。
自从侍卫们在客栈中找到他们以后,他便不再避讳地将她带进府里精心调养。依然是沉水轩,之前是为了方便掌控她的行踪,现在是为了照顾她,让她时刻在自己的视线里保护她。只是这样一来,府里人多嘴杂,他已经无法再将她置于暗处了。还好早在路上就想好了理由,白绡是他的救命恩人,带她回来仔细照顾本就无可非议理所当然,旁人也没什么好议论的。所幸她的伤势复原得很快,现在只需好好静养,便可痊愈了,唯一让他不快的便是那块伤疤从此以后就要伴随着她一生了。
“我阴阳人?那你就是内热类的。”暂不理会巫先行的沉默,奕柝怒不可遏,明明喜欢他家五妹,却死鸭子嘴硬地在那儿装酷,害他最宝贝的五妹日渐消瘦憔悴,他心疼的都快滴血了。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什么气质,一把揪住周炫的衣领,凶猛的拳头就要往那张酷脸上招呼。
在千钧一发之际,巫先行不得不出手阻拦,无奈地叹气道:“你们都不累吗?”每次都被他们这样疲劳轰炸,最后还要充当和事佬,当事人倒没什么甚至还乐在其中,他这个旁观者可是身心俱疲了。
就见两人很有默契地互瞪了一会儿,然后动作一致地撇开头,谁也不理谁。终于安静下来了,巫先行长长吁了一口气,越发想念他的绡儿。与其在这里陪他们浪费光阴,不如回去看看绡儿最好能温存一番,他现在最担心的便是爹会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找上她。
“喂,魂归来兮!”奕柝伸手在巫先行眼前乱晃一气,拉长声音唤醒神游太虚的他。呵,有趣,一向都是从容镇定,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巫少将军也会有魂不守舍的一天,那眼神更是他从没见过的恶心死人的柔情蜜意。多半是为了女人,唉,又一个傻瓜陷进去了,奕柝不禁感慨,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沉水轩。
“白姑娘,您的气色越来越好了,比以前更美了呢。”梨香高兴地笑着说,灵巧的双手像条灵蛇般穿梭于白绡浓密黑亮的发中,然后巧手一挽,一个美美的髻就横空出世了。
“嗯,好了,白姑娘您觉得怎么样?”插上一支用来固定的玉簪,梨香喜滋滋地问道。没办法,白姑娘不喜欢繁复的头饰,说什么那么重的东西压在头上是在虐待自己,可是哪个女子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只是白姑娘可真是个少见的大美人,随便插上一支简单的簪子都能美得这么耀眼夺目,连同为女子的她看了都差点乱了心,失了魂。若是男子见了怕是要日不能思夜不能寐,苦苦相思了吧?
“挺好,梨香你真是心灵手巧。”见梨香笑得天真无邪,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满是期盼,白绡也淡淡地笑着夸她。
“可我觉得并不好。”一个天外之音飘了进来,趁主仆二人惊愕的间隙,来人以飘然进屋,且自动自发不由分说地麻利取下白绡发间的簪子,让一头黑发重获自由,如瀑布般直泻下来。
梨香垮下了脸,“少爷……”这可是她一个早上的杰作,少爷眨眼间就把它毁了,虽说白姑娘怎么样都很美,但她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这样才好。”巫先行这才满意地笑了,晶亮的黑眸溢满赞叹和温柔。宠溺地看着铜镜里绝世的容颜,紧锁住她有些局促的眼,两人视线相对,无言地追逐相互交缠,空气中弥漫了一股难言的亲昵和暗昧的气息。
“你把我头发弄乱了。”有些慌乱地别开眼,白绡借故抱怨道,打破了那旖旎的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怪异气氛,却怎么也抚平不了失控的心跳。
“我喜欢这样的你。”毫无愧色地,他有点耍赖地说。梨香捂着嘴偷笑,识趣地退了下去,还体贴地为他们关好了门。
“答应我,以后在我面前,永远不要拢起发。”轻柔的声音,却是不容抗拒的霸道。
她心头一颤,似乎被什么利器重重刺了一下,痛得生疼。永远?他们之间会有永远吗?他们怎么可能会有永远?
纤细的手指抚向右肩那个无法磨灭的伤疤,苍白的唇畔逸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凄凉笑容。这个,将永远伴着她,是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的印记。他们能够永远的,也只有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