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兄,好酒不是像你这么喝的。”照他这种喝法,聚丰楼以后就只能卖水酒了。奕柝无奈地苦笑,一脸郁闷地看着对面抱着酒坛正牛饮的好友。有没有搞错,那可是聚丰楼少之又少的珍稀佳酿啊。
瞪了他一眼,巫先行微醺的双眼通红,紧绷的下巴有着杂乱的胡渣,整个人憔悴而颓废。奕柝还真不习惯看到这样的他,可身旁的周炫却像个木头人一样一言不发。
“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难不成你叫我们过来就是看你怎么把美酒当水喝吗?”奕柝受不了地想问个究竟。
“该死的……”巫先行粗鲁地低咒了声,又仰头咕咕地对着酒坛猛灌。
“先行,你……”奕柝莫名所以。
“再愚蠢的人只要懂得观察和思考,那他就还有救,而你……”周炫声音轻柔,“是注定没救了。”
奕柝开始不知所云,细细咀嚼了一番后,他才恍然明白周炫是在拐着弯骂他,恶狠狠地怒视着他:“好歹我是净竹的三哥,你竟然骂我蠢?”他回去一定要劝劝五妹,千万别嫁给这个阴险狡诈且目无尊长的家伙。
“某人自己要对号入座戴这顶高帽,可怨不得别人。若要恶人先告状的去挑拨离间,那我奉陪就是。”周炫仍是一派温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笑,轻如薄雾。看得奕柝颇为刺目,恨不得一拳挥去好好和它“亲热亲热”,以解心头郁躁之气。后果就是五妹会恨死他。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命苦啊?既有外患又有内忧,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无视奕柝怨天尤人却又努力抑制的愤懑神情,周炫笑得神秘:“不服吗?你看他那样还不明白吗?”亏他还自诩情场高手呢。
“啊?”奕柝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没办法,谁让这家伙说话都是跳跃式的,只有他家五妹能受得了他,还有先行。呃,不过依他看,后者显然是帮不了他什么了,因为他,好像已经醉了。
周炫一脸鄙夷地看着奕柝一副愣愣的表情,没辙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怎么聪明绝顶的净竹会有这么一个反应迟钝笨的可以的哥哥?为了不折腾自己少得可怜的耐心,他难得善心大发地挑明了话:“这般失意落拓,醉生梦死,若不是为情所困还能是什么?”
“该死的女人……”突然,已醉倒在桌上的巫先行迷迷糊糊地自语,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果然,奕柝讶然地望了一眼周炫,还真被他一语中的,而后者则回给他一个得意的笑容。
“绡儿,别走,不要离开我……”一把抓住周炫欲扶起他的手,巫先行握得死紧,像怕被抢了宝贝似的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周炫哭笑不得,他居然被吃了豆腐,对方还是男人。瞥了眼幸灾乐祸笑得开心的奕柝,他浓眉紧蹙,恼怒地低叫:“嘴巴张那么大当心苍蝇飞进去,还不快把这个麻烦给弄回去。”他真要被这两个人气死。
巫先行身材修长,结实宽广,又不肯合作,于是三个大男人扭成一团,你推我搡地,活像个连体婴儿般举步维艰。路人惊奇不已地看着这三个举止怪异却又气质非凡的俊美男子,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搂搂抱抱,就算交情至深也不至于如此啊。有些人捂着嘴偷偷地笑,有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奕柝苦着脸不住地哀号:“完了,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你给我闭嘴。”周炫火大地爆吼,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老天,他这两个好友都是什么人啊?
看着床上烂醉如泥的人,即便昏睡得不省人事,却依然俊逸不凡,丝毫无损他清逸雅然的贵气。她很讶异那两个人没有把巫先行送到他自个儿的寝室去,反而直接把他扔上了她的床。
白绡轻轻抚上巫先行刚俊的脸庞,从额头,到眉毛,眼睛,鼻子,接下来是薄唇。她不会忘记这张嘴曾对她做尽了不该做的事。从不否认,他真的是一个极好看的男人。可现在,他毫无意识,没有一丝防备地昏睡在这里。他是那么骄傲警觉的人,却做了如此愚蠢有失风度的事,醒来定要懊悔不已了。
白绡从不曾这么仔细地看过一个人,她要看清楚,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欺骗了自己,玩弄了自己。那个口口声声说只要她,此生定不负她的人到底是怎样的?
男人果真是信不得的,她不仅丢了清白,更丢了心,她还是她吗?还是祭盟的顶尖杀手金鹰使者吗?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出任务了,失去武功的她对祭盟来说已无任何价值,但她的命是盟主救的,只要一天还在祭盟,她就必须忠于盟主。他骗了她的心,夺了她的身,他该死。与其让他死在别人手里,不如由她来手刃这个虚伪的骗子。
握紧手中精致的匕首,锋利的刀身闪动着幽森的蓝光。她咬了咬牙,眼一闭心一横,刀尖对准他的胸口直刺而去……然而,就在离心口只一寸距离时一阵尖锐的激痛突然袭向她。手,剧烈地颤抖,娇嫩的朱唇已被咬破,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可那一寸却是怎么也刺不下去。
“哐当”,手无力地垂下,匕首亦掌握不住地掉落在地上,她下不了手,下不了手……她已经没有资格做杀手了,因为她犯了杀手的大忌,有了杀手不该有不能有的感情。
“喂,我们直接把先行扔在沉水轩好吗?”回程的路上,奕柝突然良心发现地问。
“难不成你想亲自上阵伺候?”脚步未停,周炫闲闲地丢下一句,也不想想这是谁出的主意,现在才来问他。
“开什么玩笑?可是我总觉得似乎哪儿不妥。”
“你不是让下人去通知那个什么白绡了吗?”
“所以我才觉得不妥呀,那个白绡虽然美得不可方物,但毕竟是个杀手,万一……”他不被皇上剥皮拆骨了才怪,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爱先行。”简单的四个字堵住了他的乌鸦嘴,瞪了他一眼,周炫冷声道。
“你怎么知道?”奕柝紧追不舍,感觉新生的太阳正在向他招手。
“感觉。”周炫回答得更简单了,根本就是懒得理他了。
“什么?”奕柝不敢相信地大叫,哦,他那新生的朝阳,不,现在是西下的夕阳了正以可悲的姿态缓缓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