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梅萼
作者:落日有金      更新:2019-10-12 04:59      字数:2148

“你就不怕,事情牵扯到映萱和梅萼,这是死罪,没有人能逃脱。”潘挚语气寒意渐露,这是上位者独有的深冷。

卿姑或是将死之人,她没有惧怕:“若是牵扯上了,能做高门大户的陪葬,也是幸事。”

阴寒的眼神对上毫不在意的表情,片刻后,潘挚道:“好。”

她站起身,向下俯瞰着卿姑:“余榆,你别死了,你若死在这里,映萱和梅萼的命,就是我的。”

出了牢房,一环和陈、沈两位掌柜拥了上来,潘挚的目光落在一淼细瘦的身影下停留,潘挚径直走了过去,身旁的人识趣的没有跟上来。

梅萼的裙摆飘扬,发丝迎风吹的丝丝飘起,梅萼很美,并不逊于映萱,可她一直没有超越映萱,不是因为她没有这个能力,而是久违的姐妹情。

映萱不愿再争,处处愿意停下来等候这个妹妹,梅萼不再争,凡事做的比这个姐姐都要落后一小节,就连平起平坐也不愿。

有些人蒙了双眼,看不见,有些人,睁了眼,心照不宣。

梅萼面对着潘挚,伸出手,手心摊开,摆在潘挚面前,潘挚感觉就像讨糖吃的孩子,她从袖管中掏出两串钥匙,一把是钱庄的,另一串,是属于无仪坊坊主的。

临走时,卿姑把两把钥匙都交给潘挚,意在希望潘挚能够遵守承诺。

潘挚将两把钥匙交予梅萼,松了口气,牢房的味道不好闻,听着卿姑的故事一时沉寂其中,现下才发现,连衣裳都染了牢房里的恶臭。

潘挚奇怪的看着梅萼,因为她发现,她分明处在风口处,若有味道,合该被风吹散了才是,怎么会闻到味道,而潘挚发现,她所闻到的味道,是梅萼身上的,梅萼方才就在牢房内。

潘挚道:“从今以后,你,余梅萼,就是无仪坊坊主。”

梅萼握着钥匙,单拿出一把,刻着“钱”字的铜钥,狐疑的看向潘挚。

潘挚道:“这是贺礼。”

梅萼没有客气,收入囊肿,转身便走。

潘挚叫住她:“姊妹间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梅萼疑惑回身问道:“什么?”

潘挚顿了顿,决定不再问这个问题:“卿姑为何要杀林六姐。”

梅萼摆摆手,毫不在意的回答:“林六姐是当年那个负心汉送来无仪坊探听消息的婢女,为的是追求娘,这些事都不是秘密,你这么深居简出,活脱脱等着别人伺候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明明是映萱那臭不要脸的贴身婢女,架子摆的比她还大,脾气不比她小,凭你也敢夸下海口,乱许承诺,活脱脱又是一个映萱。”

潘挚愣愣的盯着梅萼,梅萼这些话大概是憋的时日长了,眼见着将来活真的后会无期,发泄起来,倒有些没完没了。

卿姑说,梅萼像从前的余榆,潘挚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嘴角不自觉浮起弧度。

梅萼见潘挚竟然笑了,无奈道:“她大约是通房之类的,当真是死心塌地,痴情一片,去年负心汉死了,她就寻思着让娘陪葬,娘说你七巧玲珑心,凡事一点就通,各种关窍你就自己想吧。”

不远处停靠着一辆牛道车,梅萼上了牛道车,又打开门,问道:“你到底是谁?”

“都听见了何须再问,”潘挚定定地望着她,“你记住了,我姓李,名如若。”

梅萼被方才潘挚的眼神唬住,那是她从未在潘挚身上见过的眼神,她低喃重复了几句这个名字,道:“我余梅萼不需要保护,你的礼我收了,你要是闲着无事,就去保护那个不要脸的贱妇。”

梅萼话语一顿,静静凝视着潘挚片刻:“还有,将来若无去处,随时回来。”

梅萼合上车门,车轱辘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轻松愉悦。

卿,男女间真到了亲密恩爱,便会以“卿卿”互称,卿姑大约是爱极了那人,也恨极了,时刻不敢忘,又时刻让人提醒着她,她曾经的爱,曾经的恨。

回到玉器铺,天已微明,江枢插臂,端坐着,眼睛闭着似睡非睡,倒是伙计起了个大早,昨日几人走后,他早早关了店门,睡个大好,今日的精神看上去比昨日好了不知多少。

潘挚略带歉意,若是一环没有强制带她离开,或者两人也不至于落魄了那两日,他们也不必满城去寻找,偏偏这世间之事,最是难以预测。

一个细小的木匣递到眼前,潘挚伸手接过,匣面轻轻往前推,血红的珠子安静躺在匣子内,潘挚心头大石落下,屡屡失而复得已是万幸,正要收回,一只大手突兀的抓住潘挚的手腕。

潘挚一惊,对那人对视,一环骂道:“登徒子,快放开。”

陈掌柜凑上去打圆场:“夫人莫气,江教师是个武人,急起来鲁莽了些。”

陈掌柜说着重重拍了一下江枢的肩头:“有话说话,二十好几的人了,连媳妇都没有娶上,这般鲁莽妄为,哪家小娘子能看得上你。”

陈掌柜到底是商场上时常与达官贵人打交道,话说的圆滑,潘挚想到江枢与江南博用长大的情分,只好按捺下心头不快。

“江教师有何要说,如若洗耳恭听。”潘挚的言语温和,并未让人觉察出异样。

江枢指了指潘挚手上的木匣:“少东家说,夫人是此物的主人,如今失而复得,实属不易,小人见夫人再次落在无仪坊,未免不妥,想替暂且替夫人保管,待到杭州府,再奉还夫人。”

潘挚看着木匣,江枢的手亦不肯松,踌躇一番,虽有些不舍,还是讲木匣的一端伸向江枢:“江郎既把此事告知教师,想必对教师也是极为信任的。”

江枢放开手,接过木匣,塞进怀中衣袍,抱拳说道:“定不辱使命。”

然后指了指方才那座椅旁,一个小小的包袱:“夫人屋内有人,她们让小人带出来交给你。”

隔着外面一层布,潘挚轻轻捏了捏,极为柔软,是映萱前几日送到潘挚房里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