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关苑的马车上,潘挚问江南博:“你有什么在瞒我?”
江南博垂眸。
潘挚见此,便也不问了。
安歌到门前来迎候,一见到潘挚小小的孩儿,眼眶就红了,直说道:“阿姊回来了,你平安就好。”
潘挚笑着抚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一同入内。
江南博见到了颇为感触,其实,若娘也是很希望能有一个孩子的吧。
江南博在关苑照看潘挚几日,确认她确实无恙了,才放心离开。
潘挚也终于有机会询问安歌当日情形,安歌描绘的人确实是二姨何芳华无疑,不仅安歌没有见过,连当日那些马夫也都一样,若是执意指证何芳华,非但没有证据,有了前头休妻风波,安歌出面指证,只怕旁人臆测,这是潘挚所施的苦肉计。
如此一来还会连累安歌,况且江枢已经查过,何芳华给的绳带并没有任何问题,反倒用料节约,都是平日里做衣裳剩余的料子,没有丝毫靡费。
一环道:“阿姊,我们该怎么办?”
“放了她。”潘挚道。
“阿姊已经知道是谁做的?”
潘挚深呼一口气:“我原想着,顾念她是江南博的发妻,为我连累受尽委屈,她恨我,针对我,甚至想要伤害我,能忍让的我便忍了,一而再再而三。”
“阿姊的意思是……是林氏?啊,大姊也曾提醒过,要谨防林氏,阿姊那时还说……”
“一环,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总是想着她若再下手,定还会在江枢身上下功夫,是以我也警醒了江枢,没想到,这一次会是安歌。”
安歌不懂这许多,小心翼翼道:“阿姊,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潘挚抚慰道:“孩子,往后要跟紧江教师,寸步不离。”
安歌懵懂,还是点头应是。
一环道:“说了这么许多,阿姊有计划没有,总不能总是旁人主动,我们只能反击。”
潘挚摇头:“我会让二爷别查了。”
一环惊道:“阿姊,为什么呀?”
“一环,相信我,我绝不是那种一味任人宰割之辈,静观其变,静待时机。”
潘挚说这句话,语气变得森冷异常,一环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七姨,老宅来人了。”阿罗敲门,小声道。
一环回道:“是谁来了?”
阿罗答道:“是周管事,是来请七姨到老宅的。”
一环一听是要去老宅,连忙就要回拒,潘挚及时拦住:“老宅的周管事,是老夫人的娘家人。”
一环也想起来了,便道:“既如此,让他到前厅等候片刻,阿姊换身衣裳就来。”
一环仍是忧心,潘挚只好宽慰:“有老夫人在,想必不会有事。”
潘挚带着一环随着周管事到老宅,直接去了老夫人的住处,不仅林嫄在,其余六位妾室皆在。
隔着纱帘,纱帘那头隐隐有几个人影来回走动,唯有一人,在纱帘后,安坐在前方,只有丝微的点头。
潘挚不敢出声打扰,一一福礼,就当见过。
潘挚看得出来,老夫人这是请了大夫来,为各人诊脉,她双手合着,越抓越紧,强做出从容的姿态。
过了许久,林嫄和一众妾室皆被诊过脉,只有那人身后一个药童回复一声“下一个”,坐诊的大夫至始至终并未给过一句答复。
“若娘,这位是阿娘请回来的一位故交,医术了得,前几日你受了惊,趁此机会,让大夫看看吧。”林嫄道。
潘挚缓缓走近,坐了下来,将手伸出纱帘,心中却道:也好,也好,终有这一日。
指腹触及到脉搏肌肤,潘挚周身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打了颤,她正想抽回手,纱帘那头,那人一把摁住潘挚的手腕,“别动。”
这是纱帘外的人在这屋中所说的第一句话,屋中女眷不禁惊疑,潘挚比之更甚。
潘挚太熟悉这手的触感,还有这声音,他,他是……
“如夫人的婢女想必是尽力了。”那头道。
林嫄不明,问道:“三叔是何意?”
透过纱帘,看到那边在摇头:“如夫人,正所谓苦口良药,若嫌苦涩,可加些甘草,不加亦可,口中含颗梅子,也可去舌尖苦涩之感。”
一环崇拜极了,道:“先生怎么知道阿姊常嫌药苦,若不看顾着,就会偷偷倒掉。”
潘挚的手仍被那边的人压着,她不由得把手握成了拳,指甲在手心压出了印痕。
纱帘那边,那人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握成拳的头,放开她的手腕,潘挚急忙抽回。
“攸宁,你不是摘了好些梅子吗,赠予一些给如夫人可好呀?”
“好,好,刚还犯愁,这么多不知道怎么办,齐泽,齐泽,快去车上拿来。”
攸宁?潘挚几乎控制不住,站起来,几乎要贴到纱帘,透着纱帘看向那一方,他看到一个身形爽朗的少年来回走着,那面容,酷似潘惟吉。
这是,攸宁……这个曾经在膝下承欢的孩子,如今都这么大了。
“七姨,你怎么了?”林嫄不解,李氏为何突然异常,她问道,“身子有异,大可现在就与卢三叔说说,三叔是江氏故交之孙,这次是特地请来帮忙的。”
潘挚慌忙擦了擦眼泪,道:“多谢卢家官人。”
“如夫人客气,若还想要梅子,尽可差遣。”
江老夫人道:“有劳三郎,还请移步前厅一叙,官人已经在前厅候着,博衍受到信,也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卢璇摆手一笑:“多谢二嫂,这几位如夫人身子康健,并无异样,二嫂心愿必能达成。”
江老夫人的脸原本还是客套一般的笑容,听到这里先是由衷开心,而后,面色一沉,妻妾无问题,那有问题的……
卢璇似乎会意:“二嫂,博衍前些年也是我看顾着的,他的身子亦无碍,你若担心,待他来了,我定会好好帮他调理调理。”
江老夫人这才舒展了眉头。
一行人都走了,余下包括潘挚等七名妾室,这里是老夫人的院子,主人不在了,她们也不方便旧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