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挚病重了的这些日子,李妤是走动最勤的,也不管吃了多少回闭门羹,也不管旁人怎么劝慰,尽是亲自来求见。
潘挚偶尔心思软了,还能见上一见,左右那些事是赵元僖是干的,李妤不过也是同自己一样,都是被利用的牺牲品,为难她做什么,她过的不也一样凄苦。
后来李妤听说韩王府死了一个庶妃,巴巴的又来了。
对于丁柔嘉的死因,潘挚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原先她也想知道实情,可邹小乙也说了,是风寒入体,急症,无法救治,她也就不多问了。
不管丁柔嘉是怎么死的,她也是死有余辜。
李妤打听韩王府的妾室,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想知道潘挚平日里是怎么约束她二人的。
只不过……潘挚本来就没怎么约束过,自然无法回答,李妤不信,双方第一个话题崩了。
场面一时尴尬,可有个话题,那是绝对能够解围的。
“那张氏如何了?”潘挚问道。
李妤微微愣了愣,眼角眉梢露出的愉悦掩盖不住:“自上次后确实收敛不少,知道我与她身份悬殊,也不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私下里还有些怨言,不过比起往时,我也满足了。”
“那二哥呢?”潘挚又问。
李妤面颊泛起红晕,“多谢你,当日我还有些疑虑,生怕王爷怪我,没成想,王爷知晓要折了梅园的红梅送予各家臣子时,他也同意了,未曾怪责,张氏那里,这些日子去的也少了。”
李妤看了看左右,屋内只有铃兰和清儿两个外人,她附到潘挚的耳边,小声道:“府里老人说,张氏长的有几分像王爷的元妃陈氏。”
李妤坐直了,声音也恢复正常:“我左右想了想,王爷待我并不差,该有的体面都有了,王爷的心都在陈妃身上,张氏即便闹翻了天也还是个赝品,她有所畏惧,也不敢越过我。”
潘挚看了看窗外,夏日炎热,吹进的风有丝热气。
潘挚嫁入赵家时,陈妃已经殁了,她没有见过陈妃,赵元侃同这个二哥虽是兄弟却不甚熟络,对陈妃的事并不清楚。
能让赵元僖无法忘怀的女子,又会是怎么样的芳华绝代。
“你的身子也要好好将养着,这到了夏日容易捂汗,我府里有储存冰窖,这里若是缺了尽管来我府里要。这夏日一过呀,许多节庆扎堆,那时我可能就没这般多的空闲来看你了。”
“即便没有那些节庆,二嫂如今也忙的很呀。”潘挚道。
李妤讪笑,她虽怯懦,但也不是不懂事的,怎好在韩王府讲这些。
“有点,有点……”
潘挚也不点破,往茶盏里倒了碗煮沸的清水,轻酌一口。
李妤虽在王府里并不十分受待见,在外人眼里却是风光无比,若不是皇帝仍需斟酌观察,只怕赵元僖立刻就被会册立太子,绶太子印,那时李妤就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寻常人不知王府底细,巴结的尤其多,李妤本就是忙于在巴结官员女眷中周旋,加之潘挚上回惩治张氏时,无意间使李妤讨好了各家臣子女眷,更是忙碌于女眷宴请中。
有些事,也许潘挚并不想知道,奈何……有人会主动告诉她,完全不需要她主动打探。
这个有益王妃沈湄的功劳,潘挚其实很喜欢沈湄,为人简单,同样的不拘小节,重要的是,与她来往时,从来不需要暗暗思衬她是否话中有话。
赵元杰的几乎就是一个闲散的王爷,母族不亲,势力不强,无法跟前头几个哥哥比较,平日没什么事,也爱带着沈湄四处走走。
赵元杰有事了,沈湄便韩王府走走,许王府走走,哪里打听来的八卦都爱与嫂嫂们说说。
“借着秋夕你的光,旁人对我,也好许多了。”
潘挚不解,狐疑的望向李妤。
“额,比起我,爹爹似乎更喜欢你这个儿媳,府里下人原先都看不起我,明面上规矩守的足,私下里还不知道多次编排我,自从知晓了我与你交好,他们也都不敢了。”
“与我何干?就因为我对张氏发难?”潘挚更是疑惑了。
李妤道:“世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无关身份地位。”
潘挚忽然觉得头疼,突觉荒谬,心里这么想的,嘴里也就这么说了:“荒谬!”
“是啊,我也觉得荒谬,可事实就是如此,我府里的下人,畏惧你更胜于我这个主母。”李妤垂下头,适才的喜悦不见踪影。
潘挚早就知晓李妤有心想要利用自己,可从未想过,她打的是这样的心思,气结之下又颇感无奈。
能说她什么呢?似乎不能,李妤并没有要伤害她。
潘挚无语凝噎,又舀了一勺煮开的水倒入李妤的茶盏中。
再一次话题崩了。
“不说这个了,我还挺喜欢来你这讨茶喝的,从前在叔父府里,她们也喜欢装模作样,学着吃茶,我尝过,味道着实是难以下咽,比不得你这里,是饮茶,茶味清香。”李妤决意岔开话题,聊到茶艺。
刚刚是潘挚说到了李妤的痛处,现在是李妤说到了潘挚的痛处。
潘挚不禁思索着,她与李妤当真是前世孽缘,八字不合。
她学习茶艺本就是为了赵元侃,并非自己,茶这东西,只有士大夫才会有心思品尝,大多跟风,象征着身份,并非真心喜欢,更何况,她还是集了刘丽华的喜好!
潘挚自己也不喜欢吃茶,反倒觉得赵元侃喜清饮更为合口味。
两人接连无话,李妤晓得眼色,主动告辞。
李妤此时陪在身边的婢女也是从前陪嫁过来的,虽没有从前的承儿要亲,到底还是娘家自己人,对自己也十分忠心的。
她道:“娘子这么快出来了,可是又受了难?”
李妤摇摇头,坐在马车上,看着身后渐行渐远的韩王府府门。
“益王妃缘何就能与她交好,我却怎么也做不到,我分明能感受得到韩王府的善意,可每每皆是如此。”
婢女道:“娘子莫要强求,也许韩王妃是在考验您呢?”
“真的吗?”
婢女安慰道:“王妃不曾得罪韩王妃,韩王妃没有理由针对您呢。”
李妤放下车帘子,终于放宽了心。
即便是荒诞吧,可借着这层关系,自己也要牢牢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