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道：“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是吗，那我就把他的坟墓拆了，将江家祖坟夷为平地。”

潘挚瞟了他一眼，并不在意：“无耻行径，陛下既是做不得就不要拿来吓唬一个女子。”

赵恒甩袖跳下车驾，大叫：“回京，回京。”

王钦若左顾右盼，身旁身后的大臣皆是面面相觑，赵恒下了车驾后，车中坐着人仿佛还是泰然若素，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赵恒喝骂：“走啊，都站着等朕回头来接你们是吗！”

王钦若走上前，小声道：“陛下，您还要与大臣们商议定下立亳州为南京一事，现下就……”

“定哪里都行，就是不能在亳州，不止亳州，满个江南就是不行。”

赵恒吼完，甩袖快步离开，这下子，所有人都得跟上。

王钦若呆滞许久，众同僚经过时不禁投来嘲讽的目光，亳州地方不算大，他哄赵恒立在此处本就因着他是江南人。

一行人返京，赵恒终究是定下了南京。

王钦若满肚子怨气朝刘娥发泄，虽说亳州并非是自己家乡，可身为江南人他也都沾了光，免不得被朝中人嘲笑自己是江南人，无端端被一个无名的宫娥坏了事。

回程时赵恒拜谒祖宗，便有人提议宋州乃是赵宋发迹之地，国号也因此而来，便把南京定在宋州，改称应天府。

刘娥朝屏风处张望，无声的叹息。

“圣人，这遭真是无妄之灾，好端端的，臣被那群无耻之辈嘲笑一番，臣真是……”

刘娥劝慰道：“应天府乃是潜龙之地，相公此话在本位处说一说也就罢了，可莫要往外头说了去。”

王钦若恭谢，一并说了些此次南巡的事宜，便告退。

刘娥起身绕过屏风，就见潘挚半倚半躺，好不惬意的模样。

“瞧你坏的事。”

“阿姊莫急着怪我，我也不知陛下吃的醋，莫名其妙拐到了国事上。”

“罢了，陛下有病，反复无常也是有的，事情已是如此，还不算太遭。”

潘挚兀自起身，朝殿外的方向走去，刘娥唤道：“方才听了王相公回禀的事，你没什么要说的？”

“阿姊需要银钱我也替你找来了，国事你还是自行决断了吧。”潘挚跨出门槛，徒留一个背影给刘娥。

刘娥果真把梨儿照顾的十分妥当，开春时南巡，夏日回来时，梨儿气色好了许多，出来走动个小半时辰，气息依旧平稳。

李家主家命薄，梨儿过去以后没过上几日好日子，李仁德便病逝了，李仁德之妻待梨儿一如既往的和顺，可偏偏是族家亲人，认定梨儿是灾星，将其赶出李家。

李仁德之妻不忍，带着梨儿上京讨生活，这些事江南博早就清楚，也曾想接济，或是把梨儿接入江宅。

可江南博又不能这么做，李仁德死后，李夫人孤身一人，若把梨儿接走，李夫人孤苦无依只怕更难过，李夫人有傲气，直言母女情分，凭借自己也能照顾好女儿，再者接济一事可一不可二，后续绵长。

李夫人带着梨儿上京时，江南博还送来了衣物银钱，直说，既然可一，夫人便收了这唯一的一次。

终究是自己找的人家，结局并不算完美，江南博不敢告诉潘挚，潘挚生怕因自己青楼出身及商贾身份连累梨儿也从不要求见梨儿，事情一瞒数年，直到事发后，从江成口中得知。

辗转过程必然有卢璇的存在，卢璇不肯说，梨儿也缄默，只是时常会提及那段时日的苦，旁的都不肯说。

阿起道：“娘娘，圣人送来节气的份例，娘娘可要去瞧瞧？”

“有何稀罕，”潘挚话刚出口，发现阿起面色不虞，便道：“你们跟着我也是连累了你们，今日中秋，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拿去分了吧。”

阿起微微颔首，转身时看到窗户打开，顺手就要关上，忽然听得梨儿奇道：“天灯？”

潘挚这才望向窗外，夜空中斑斑点点，好不美丽。

“梨儿，你想点灯？”

梨儿点头：“常说这个日子里许愿，最是容易让仙人听见。”

“傻孩子。”

阿起道：“今岁中秋官家祈福，着意说了要点天灯，圣人也送了好些来，二位娘娘移步吧。”

到了院中，阿起取来笔墨，潘挚提笔，在油纸上写了五个字“愿愿望可成”，阿起搀扶着梨儿，也在一旁提笔思索落笔时，瞧见潘挚所书，问道：“母亲，您的字，为何？”

“这么些年，竟也改不过来了。”

梨儿听不懂，落笔犹豫，许久后才写“平安”二字。

“繁荣富贵不敌平安二字。”梨儿放下笔。

潘挚兀自取来火折子，点上棉絮，天灯很快鼓了起来，渐渐脱手，飘向空中。

“咦，你们瞧，那边也放了天灯。”徐才人指着那头，说道。

赵恒一行本要回殿继续家宴，这一声叫唤，一干嫔妃都看向天灯的来处。

很快，再次零星飘出几盏，杨淑妃疑惑道：“陛下恩旨，许所有宫嫔都在此处点天灯祈福，是谁私自在那边？”

徐才人道：“那边好似是延福宫的方向，不知妾有无看错。”

“延福宫？难道是宫人贪懒，嫌远不肯过来？”又有人插嘴道。

“宫人哪有这个胆子，想是今夜少了谁吧……”

赵恒目光依旧望着天边点点星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戴美人笑说：“听说陛下南巡时收了一位宫娥，今夜没来？”

众人静默不语，那么多人都瞧见了，陛下在亳州冲着一个宫娥大发雷霆的事早就传回了大内，可就是只闻其声，不闻其人，难不成，就是延福宫的宫娥？

刘娥道：“陛下，入夜了寒凉，回去吧。”

那抹斑点渐渐远去，良久，赵恒轻轻应了声，他抓住刘娥的手，仿佛给着自己支撑。

杨淑妃道：“阿姊，既然都是姊妹了，中秋团圆日，不如，就让她出来，见一见，大家也都熟悉熟悉。”

众人也都带着几分好奇，齐齐望向刘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