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后娘娘!太子醒了,太子醒过来了!”宫人一知道太子醒过来的消息,不敢拖延,赶紧过来禀告。
裕皇后把瀛权和瀛金瑶抛在了脑后,一心只有儿子,顾不上那么多,站起身来,朝着太子的住所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儿子的乳名。
裕皇后走了,这诺大的乾栩宫静悄悄的,瀛权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双眼无神的盯着一处,刚听了皇帝皇后争吵的宫女太监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立在那里战战兢兢。
过了很久,瀛权眼皮才动了一下,布满沟壑的苍老的手微微颤抖着。
金瑶是有好久没有见过瀛权了,她没有仔细想,但是她知道是隔了很久了,久得她快要把她这个老爹给忘记了。
瀛权为了这事来找她,她一点也不意外,无非就是要把她这个凶手捉拿归案。
太子遇刺一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她,谁让她在出事那日和太子有过争执呢,不过好在没有证据,可是,太子醒了的消息她刚也听说了,只要太子一开头,她这个杀人凶手的罪名就落实了。
可就算是这样,金瑶也还是淡淡的,不慌也不忙,听曲喝酒一个也不漏。
林子不知道金瑶那夜出去了,只是心里婉叹,皇家是非就是多,同情这个太子,太子这个位置再往上一点是什么,他心里面清楚,只以为这是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而已。
而他也只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看给这皇家闹剧。
而德宁和林子想的正好相反,他眉宇间布满的愁云,一口又一口的吸着烟杆,吐出长长的白烟。
他是知道金瑶那夜不见了,而他深知小姐睚眦必报的性子,所以他没有去拦她,虽然知道她的做法很冲动。
张公公再宫外扫地,前朝之事他不关心,只是安分守己的扫着他的一亩地,皇上来了,他也只是磕了一个头,把他迎进了清宁宫。
金瑶的生活不是吃就是睡,睡醒了就听曲,和酒,吃肉,饱了累了就躺在床里又继续睡。
她从来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些什么,反正她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像以前一样,砍头颅洒热血,她爱钱,为了钱,她不择手段不达目的。
现在,她一伸手就是金银玉器,伸手既得,可她还是一点也快活不起来。
整日与久作伴,用酒精麻痹自己,活的醉生梦死。
她嘴上总说着她活得快活,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德宁却知道,她和酒徒,赌徒并无差别,只是躲在里面,不愿出来罢了。
林子见到一抹明黄色龙袍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虽是市井小民,但也知道这是龙袍,他面前的人是天子。
在看到瀛权阴晴不定的眸子和冷冰冰的表情的时候,他双腿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一种帝王之气把林子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是小民,对天子之威自然是畏惧敬仰的。
可惜瀛权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这样的小人物,只是看着躺在软榻上还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的金瑶,脸上没有表情,从中看不出喜怒。
都说君心难测,林子这下是体会到了。
林子很识人眼色的在金瑶的耳边小声小声提醒到,“殿下……陛下来了,快起来。”
可是金瑶就像睡死了一样,还香甜的砸了咂嘴,似乎还在做着什么美梦。
林子承受着来自后背的凉意,额头冒出了细汗,又轻轻的推了推金瑶,可是金瑶还是不为所动。
“既然醒了,就和父皇说说话吧。”一声带着无奈苍老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金瑶背对着瀛权,但是这一刻,她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绣着软枕上的流苏。
“就这么不想见着父皇?”瀛权又说道。
林子机灵的朝着德宁使了一个眼色,德宁知道他的意思,不再妨碍瀛权要和金瑶说话,便和林子出去了。
这时,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人了,虽是父女,却淡的像一对陌生人,而能维持着他们关系了也就只有这一层血缘关系了。
瀛权的性子冷,但是金瑶比他父亲更甚。
看着满地的酒罐子,瀛权皱了皱眉头,“你才多大,就这么乱饮,酒是伤身子的,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瀛权是个话少之人,金瑶也是,他只能笨拙的想挑起话题,不想和自己的女儿这么沉默着,可是金瑶不回应,只有他一人唱着独角戏,这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最后,瀛权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终于体会到了。
“太子的事是你做的吧?”瀛权又说。
听到这句话,金瑶终于有了回应,他终于步入正题了,金瑶启唇道,“想拿人就直说直说,不必拐这么多花花肠子。”
“朕不是来拿你的。”
金瑶扯着流苏的手一顿,又道,“那你来做什么?”
瀛权知道金瑶的刻意疏离,心里顿时像阵扎的刺痛。
“太子也是朕的孩子,但是他差点就死了。”
“你是在怪我?”金瑶问。
“难道朕不应该怪你?”瀛权反问。
“是他先要杀我的。”
她瀛金瑶肚量不大,而且睚眦必报,她做不来圣人,她只是一介俗人,不管是谁,她都不会原谅。
瀛权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他愣了一下,又问,“你没受伤吧?”
“你不觉得你问这话已经晚了吗?”金瑶清冷的说道。
“瑶儿……朕……”瀛权顿时语无伦次了。
“他的太子,但是他也是你的哥哥,所以你到底都不应该这么做。”
金瑶又问,“那他杀我就是应该的吗?”
瀛权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所以朕不会怪你,更不会拿你,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你别怪父皇好吗?”
金瑶扯断了流苏,压低的声音,小声的说道,“要杀我的人又不是你,我怪你做什么。”
瀛权一听这话,顿时面色一喜,以为金瑶心里还是有他这个父亲的,可是还为来得及高兴,可是又听金瑶说道,“我与你又没有干系,我也不是不讲理的。”
一句没有干系,让瀛权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然后又慢慢的淡了下来。
听着他又没有说话了,金瑶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烦躁,用力的扯着流苏,像是在于什么置气似的。
“你是朕的孩子,朕怎么样都会护着你的。”这一句话在金瑶眼里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却是就是瀛权在他所有的子女中,许下的唯一也是仅有的承诺。
他从未对其他的子女说过这样的话,对公主,他也只是赏其金银珠宝,对于皇子,他也只是严厉对待,因为公主是用来宠的,皇子将来是要掌管大燕的。
所以他对公主只是赏赐,对皇子只有严厉,但是他正在放在心上的,唯一想要和普通百姓做一对普通父女的,只有金瑶一人。
他不希望金瑶是畏他的,但也更不想见到金瑶避之不及的模样。
“太子也是你的孩子,你还有很多的皇子和公主,我又算不上什么,我不会琴棋书画,而且脾气又不好,喜欢惹是生非……”金瑶说话越来越小声,扯着流苏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我是有很多的子女,但是你的我最珍贵的一个。”
瀛权说出这句话,金瑶的手顿时一松,流苏就调皮的从她的手里溜走了,她也忘了去捉,眼角微微扬起,似乎愉悦了。
可是瀛权看不到金瑶藏起来的愉悦,只是以为金瑶一言不发,定是和以前一样,不待见他。
“瑶儿,你就不打算和父皇说说话吗?你要你能和父皇说话,说什么都好。”
就是不要一句还话也不说。
“我要出宫!”金瑶如了他的愿终于说话了。
可是却不是瀛权想听的。
“不行!”瀛权立马阻止。
他以为金瑶还是没有断了要离宫的心思,他是爱金瑶,但是他不认为他可以爱到愿意把她送出宫外。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怎么可能呢?
可是瀛权最终是误解金瑶的意思了,金瑶早已断了要出走的心思,她说了出宫,不是离家出走的意思。
“为什么?”金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这几个字。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个男人说的话根本就是骗人的,说什么她才是最珍贵的,结果,这不肯那不肯。
瀛权叹了一口气说道,“瑶儿,朕当年是以为你不在了,所以朕才没有去找你的,朦儿已经离开我了,连你已经要离开朕吗?朕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朕老了,身体也不行了,或许没个几年了,就想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度过这最后余生……”
瀛权说的话淡淡轻轻,却掺杂着一股孤独忧郁在里面,就像一只苍老断了翅的老鸦,一个人在巢里,带着凄厉和绝望,撕破了嗓音呼唤着,呼唤着金瑶这个不归来之人。
以金瑶狭隘的性子以为瀛权是在打感情牌,他企图用同情用可怜留住她,但是她承认,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他了。
她可以不恨他,不恨他在她的人生中缺失,但是她能做到仅仅只是不恨而已。
她还是没有办法喜欢上她这个爹。
金瑶的语气没有那么冷了,渐渐软了下来,毕竟瀛权的真挚放在那里,“我没想过要走,我只是想出去玩,宫里好无聊,我在这里只能喝酒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