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皇后整整守了太子一天一夜,她一刻也不肯歇眼,因为她怕,她怕一闭眼,太子就不在了。
她这一生不奢求他的丈夫能如何了,就只能守着唯一的儿子,待到她那无情的丈夫一死,太子一登基,她便是太后,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反正那男人已经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熬了半辈子了,身子也折腾散了,裕皇后相信那个无心的男人定会死在她的前头。
她等了快一辈子了,熬了几十年了,就差那么几个年头……这盼来的结果却是儿子性命垂危。
这让裕皇后怎么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原本保养得当的她在一夜之间生出了些白丝,就像突然老了十岁。
裕皇后对着太子府的守卫阴冷的问,“你们可曾见到刺客长什么样子?”
子庄细细回想不敢遗漏,“那贼子逃的极快,只是隐隐约约记得身子纤细削瘦,个子不高,从身型上看……”
像个女人!
以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什么,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是一个女人,真的能够做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把太子伤成这样吗?
“像什么?”裕皇后着急的看着子庄,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子庄也只是猜测而已,但又不敢随意说出他的猜测,裕皇后见他支支吾吾,眉间瞬是一冷,“快说!要是太子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瀛扬要是不在了,整个太子府的人都要遭殃,就算是太子脱离了危险,但是没有找到凶手,他们一样也要遭殃。
就算是猜测,裕皇后也抱着宁愿错杀也不放过的心态,她的儿子现在就在鬼门关,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子庄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虽然不能确定,但事到如今,还是保命要紧。
“是一个女人!”
听了子庄的话,裕皇后浑身都在颤抖,她突然想起了那天,金瑶拿着一把锋利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能感受到鲜血从她身体溢出,那种快接近死亡的强烈仿佛就在昨日。
她握紧拳头,似乎是在压制住怒气,她心里面已经有了猜测。
除了那个小贱人,还会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之前太子和瀛金瑶走没有过接触?”裕皇后冷声问子庄。
子庄细细一想,便道,“有!就在太子出事那天,曾经去过清宁宫,和金瑶公主发生了口角,两人不欢而散!”
裕皇后眼神笃定,语气里尽是颤抖,“是她!一定是她!”
裕皇后立马站起身来,脸挂着一抹像哭又像笑的诡异表情,眼里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痛苦“我要去找陛下,我要让他仔细瞧瞧,他到底是带着什么妖物进了皇宫!”
他会后悔的!瀛金瑶生来就是一个祸害孽根,一个不详的东西,她迟早要害死所有人!
她顾不上儿子了,因为她现在只想立马杀了瀛金瑶平她心中的怨恨。
瀛权知道儿子现在已经命在旦夕,就算是这一刻,他也能够保持冷静,和往日一样,批阅这堆积成山的奏章。
这种超乎常人的冷静真是让人心惊,这个男人睿智沉稳,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不慌不乱的镇定。
可也让人觉得可怕和心凉,这世间还真有这么冷酷凉薄的父亲吗?在儿子的生死面前,也能保持冷静,就算死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裕皇后是小跑着到乾栩宫,脸上的妆容已经哭花了,头发云髻也是乱糟糟的,看到她这幅模样,福公公先是一愣,他差点以为这是从哪个冷宫里跑出来的废妃。
直到离的近了,在看到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他才反应过来,这是雍容华贵气质端庄的裕皇后?
皇后本来年纪就不小了,她这幅样子像极了一个等老太婆,看得福公公都吓了一跳,以为她这是疯了。
可是他还是及时拦住了裕皇后,恭敬的说道。“皇上现在正在批阅奏折,还请皇后娘娘稍等片刻,容奴才声禀报一声。”
纵然她是六宫之首,一国之后,这规矩还是不能乱的。
裕皇后语气有些激动,“本宫知道凶手是谁了,快去禀告陛下!”
儿啊,母后一定会为了你报仇的!裕皇后站在恢宏的乾栩宫前,眼里闪着带着恨意和期待的光,似乎燃着熊熊大火,这一改往日端庄温和的姿态,看得福公公一时心惊。
他不敢怠慢,太子遇刺之事,他也是知道其中的严重性的,只得快步走到了陛下面前,不敢有一丝的耽搁。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说是刺杀太子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瀛权听完福公公说完的话,终于停下了手,抬起了眼,“你说什么?凶手找到了?”
“皇后娘娘已经在外边等着了,看样子的确是。”
瀛权放下了鎏金狼毫笔,说了一个字,“宣!”
裕皇后一进入大殿便是满目泪水,跪在了瀛权面前,“求陛下为我儿做主!”
瀛权看着她这副不得体的模样,也只是淡淡的皱了皱眉,平静的面上再也看不到多余的表情,“你说找到了凶手,那朕问你,凶手是谁?”
裕皇后抬起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正是瀛金瑶!”
听到这三个字,瀛权瞳孔骤然一缩,“不可能!”
裕皇后讽刺的看着瀛权,“都事到如今了,陛下您还要替那个女人说话,她是你的女儿,那扬儿呢?扬儿都不是了吗?”
她现在先是一个母亲然后才是一个皇后,她虽然爱这皇后之位,可是她更爱她的太子,现在儿子快要死了,她哪还顾得上妆容妥不妥当,礼仪得不得体。
“皇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瀛权微眯起眼,眸里尽是冷意。
裕皇后从来都不会惹陛下生气,自从她十六岁进宫以来,都是以温顺懂事的模样出现在陛下的面前。
她无时无刻的都在讨好她,不争风吃醋,不让他为后宫里的事烦心,可是就算她做的再多,这个男人也不会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她累了,乏了,以前她认为她只需要守着一个皇后的位置她就满足了,但是现在,她更要她的儿子好好活着。
她不想在讨好这个男人,这个冷酷,没有心的男人。
裕皇后抬起头,迎着瀛权冰冷的目光,慷锵有力的说道,“杀人凶手就是瀛金瑶!你从宫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放肆!”瀛权厉声一叱,一手拍在了桌案上,桌上的茶被掀翻,摔落在地四分五裂,滚烫的热水溅在裕皇后的脸上。
裕皇后不慌不乱的擦拭着脸上的水渍,没有一丝的怯意,只有满眼坚决。
“你且记住你是皇后!岂能满口胡言!”瀛权警告道。
听了瀛权的话,裕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讽刺的轻笑出声,“满口胡言?陛下你说我是满口胡言?我看是你老眼昏花自欺欺人罢了!”
瀛权没有想到向来端庄贤淑的皇后竟会说出这样讽人的话来,也更不会想到她会忤逆他,疾言厉色和他公然对抗。
一时间忘了说话,过了半晌才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是朕小看了皇后!”
裕皇后回,“错,是陛下小看一个做母亲的人了!”
“皇后这话里实在讽刺朕不配为人父?”瀛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裕皇后没有说话,是默认了瀛权的话了。
“太子遇刺一事,朕也很痛心,朕知道皇后知道对公主一向颇有微词,可也不该拿此事陷公主于不义,金瑶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皇后笑了出来,“痛心!你痛心什么,但凡你把扬儿当作你的亲儿子,你就应该把金瑶抓起来,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起来!把她斩首示众!”裕皇后越说越激动,就像疯了一样,红着眼睛,嘶吼着。
而瀛权就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静静的,淡淡的,看着她的结发妻子快被逼疯了的模样。
像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裕皇后渐渐的恢复的平静,只剩下满眼凄凉绝望,“在你心里,只认瀛金瑶一个人是你的子女,其他人都不是,都不是……
你是他的父亲,你应该保护着他,可是到头来,你却为了一个杀人凶手对你的儿子的生死不闻不问,你明明知道这就是瀛金瑶干的,他出事前因为瀛金瑶盗窃国库一事来找过你,却被你赶走了!而他又何瀛金瑶发生过口角,凶手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瀛权收回眸子,把目光投向别处,“皇后你还是冷静冷静在和朕说话吧。”
裕皇后擦掉了眼睛,目光紧紧的锁在瀛权身上,“臣妾很冷静,臣妾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清醒过,陛下你就偏袒她吧,早晚有一天,她会毁了大燕!也会毁了你!
要是太子死了,臣妾就自缢,跟着太子在地底下看着你和瀛金瑶!臣妾要看看,你一辈子偏袒守着那个女人,能换回来什么?”
裕皇后似乎已经想道了瀛权的结局似的,扬起嘴角笑了起来,森森的笑意,有些渗人似鬼魅。
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啊,怀着身子逃离了皇宫,死在了宫外,连觉得生下他的孩子都是一种耻辱。
而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的女儿也避他如蛇蝎,不肯认他为父。
这应该就是报应,是老天对这个冷酷无情男人的报应,爱之不得,便是上天给他的诅咒。
而瀛金瑶不愧是他的女儿,完美继承了父亲冷酷薄情的血脉,这样她也能够放心了,瀛金瑶这样的性子,瀛权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她女儿的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