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瑶接过,“那就且看看吧。”
江锦之清俊的眉微微扬起,目光熠熠生辉,目光曾不从金瑶的身上移开。
可惜金瑶没有注意到,她没有注意到江锦之充满眷恋的目光,也没有发现这花灯里的玄机。
玄机里藏着一个人的名字。
金瑶把灯放入了河里,仍由它孤零零的飘零,最终淹没在无数飘零的花灯海中,分不清,谁是谁的。
江锦之很失落,纵然失望,那熠熠的目光中也不曾黯淡。
这一晚对于金瑶来说,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花灯会,有趣,灯海也很美,令人大饱眼福。
可对于江锦之来说,却是失望的,就如同那孤零零漂走了的花灯,也承载了他所有的期待,一起漂走了。
花灯结束之前,这个小镇放了烟火,点亮了整个星空,与水中的花灯争妍斗艳。
看完了烟火,盛大的花灯会算是谢幕了。
金瑶和江锦之等人也开始启辰上路,这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足足耗费了大半月之久终于抵达了京城。
江锦之把金瑶送到了宫门前,这时他才有了意识,和金瑶单独相处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马车停在宫门外,金瑶一入了京,到了皇城门下,便有人来迎接,江锦之看着金瑶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而柳伶芸看见了江锦之的神色,倒有些落寞,于心不忍,说道,“公主!”
金瑶扬眉,“怎么了?”
“不去与江公子告别吗?”
金瑶回头,发现江锦之正注视着她,四目相对一瞬间,江锦之目光缱绻,金瑶神色冷淡。
她启唇说道,“不必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走得毫无留恋。
金瑶进了宫按照规矩,第一件事便去拜见瀛权,这半年未见,瀛权想金瑶想得紧,他心里忐忑。
当初是他把她送出了皇城,她心里可会是怨恨他的?她是不是瘦了?关外的日子是不是很不好过?
这些担忧困扰着这位杀伐果断的帝王。
福全公公立马上前,说道,“陛下,公主殿下进来了。”
瀛权立马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脸的紧张之态。
一纤细窈窕的身影款款而来,金瑶神色淡淡,她本不想来,可是按照规矩,又不能不来,所以脸上总带了些寡淡。
“瑶儿……”瀛权欲言又止,突然间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见到金瑶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的瑶儿真的是长大了,离别半年,长高了不少,看起来像个大人了,那眉那眼也越来像她的母妃。
瀛权看着一阵恍惚。
金瑶跪地,“参见皇上!”
“你……”瀛权的无奈作一声叹息,他把金瑶扶了起来,问道,“在关外如何?”
金瑶回,“一切都好。”
“委屈你了。”若不是迫于无奈,他也不想把金瑶送走。
哪知道金瑶只是轻笑了一声,脸上又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在里面,“陛下严重了,以往是我咎由自取,该!”
“瑶儿……你……”瀛权惊讶于会从金瑶口里听到这句话。
果真是不一样了,若是没出关外之前,她必定是少不了一番冷嘲热讽的,说不定还会恶言相向。
如今,也学会这番口不对心了,说出来的话少了尖锐的刺,同样也没有半点真心在里边。
同样的,充满了攻击,拉扯着瀛权的心脏,疼得钻心。
“怎么了陛下?”金瑶歪着头,一脸无邪坦然的问。
瀛权无奈的规劝道,“你得称我为父皇。”
金瑶装作听不见,或者是没听懂,她只是问道,“陛下,我累了,我可以先回去休息吗?”
对于与金瑶的要求,瀛权都是有求必应,听到金瑶说累了,瀛权立马说道,“既然累了父皇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去休息。”
金瑶躬身行礼,“谢陛下!”
瀛权脸上虽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微微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他的内心,金瑶真是无时都在扎他的心啊。
金瑶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泡了个温泉,一路上都坐马车,身体都要被颠坏了,柳伶芸心疼的揉着金瑶的肩膀,说道,“公主一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是啊。”金瑶感慨道,“差点连命都丢了。”
听了金瑶这样讲,柳伶芸神色坚决,道,“下次公主去哪儿奴婢也去哪儿。”
金瑶扒在池边,享受着柳伶芸的按摩手法,微眯着眼,像只舒服了惬意的小猫,“跟着我可是要受苦的。”
“受苦也要跟着你!”柳伶芸心里下了决心。
唉……金瑶拨了拨水里的花瓣,愁眉苦脸,“不过是换了个华丽的牢笼罢了,人生漫漫几十年,我该怎么过呦!”
无聊,没劲,这种生活状态还得要继续。
柳伶芸洗梳着金瑶的及腰的柔顺青丝,说道,“公主以后还会嫁人,生子,跟着心爱的人生活到老,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如此老成?”
“心爱之人?”金瑶一脸嘲弄,“我哪里来的心爱之人?”
柳伶芸说道,“公主会遇到的。”
……
关外,慕容烈一手提着一坛槐花酿,目光注视着远方,那方向,正是皇城的方向。
萧璟琰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说道,“怎么?想她了?”
慕容烈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或许是懒得理他。
“她已经安全到京城了。”萧璟琰又道。
嗯,结果慕容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唉……萧璟琰叹了一口气,“表妹不在,日子都要无趣好多啊。”
慕容烈顿了半晌,说道,“可是她很安全。”
“安全?”萧璟琰才不信,“安全个屁!”
皇城那个是非之地,刀子都是藏起来的,一个不注意就被捅了,一样的可怕。
有战争的地方就会流血。
又权利的地方就会有争夺。
有女人的地方会有是非。
这个世界,跟本就没有正真的清净之地,也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拍了拍慕容烈的肩膀,“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还有场硬仗要打!”
回到营里,萧璟琰拿出藏在怀里的白玉簪子叹了一口气,独自眺望皇城方向的可不止慕容烈一人。
……
天边翻了鱼肚白,浩瀚长空有火云在烧,今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适合踏青,适合野游。
总之躺在被窝里消磨时光就是一种浪费,金瑶到了时辰就睁眼自然醒了过来,或许实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一到了时辰,便也睡不着了。
金瑶起了身,望着天边痴痴的发愣,柳伶芸听见里面有动静便进来瞧了瞧,见到金瑶正看着窗外愣神。
“公主,您醒了?”
金瑶轻轻嗯了一声。
今天,她该如何消磨时间呢?金瑶暗自叹了一口气。
似乎是看穿了金瑶的想法,柳伶芸提议道,“公主要不要今日上街走一走?”
金瑶打了一个哈欠,“那就去吧。”
柳伶芸上前,给金瑶更衣,金瑶身上的绷带已经拆了,可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只要一抬手,肩胛骨就隐隐作痛。
柳伶芸也不让金瑶动手,一切都是她亲力亲为。
裙摆的位置已经已经露出了金瑶的脚踝,和以前比起来整整小了一圈,柳伶芸看着镜子里的公主褪去了些孩子气的稚嫩,多了些成熟的风韵,感慨道,“公主的衣服要重新做了。”
金瑶以前还在的东西都没有换过,一别半年,她长高了不少,变化惊人,从前的东西全都要换过了,而现在又没有那么快重新准备。
柳伶芸只能拿出了一件花色比较鲜艳的一件,嫩黄色衬得金瑶肌肤胜雪,上面皆有银线绣有百花,争相斗艳,衣襟衣摆皆有流云纹路,这件裙摆是拖逦在地上了,穿起来倒有神女之姿的风骨,不大不小,正好。
知道金瑶不喜欢太过艳丽的,但是合身的也只有这件了,柳伶芸给金瑶穿上,说道,“公主先将就一天吧,衣服都要重做了,但没有这么快,今天就只能穿这件了。”
金瑶扫了一眼,说道,“那就这样吧。”
待金瑶穿上以后,柳伶芸愣了一眼,然后忍不住的赞叹,“公主要多穿这样的才好看!”
镜子里的人的确是颜色倾城,一眉一眼均像经过了精雕细琢,让人挑不出错来,美则美矣,却笑里藏刀,那微挑的眼透不出颜色的暖意,倒像腊月寒冬,冰凉彻骨。
柳伶芸又道,“公主应该多笑笑!”
金瑶勾起唇角,“我难道笑得不多吗?”
柳伶芸道,“是打心里开心的笑,而不是一昧的吓人。”
金瑶的笑多数是威胁,挑衅和嘲讽,让人脚底生寒。
柳伶芸给金瑶束好了衣带,问道,“公主先用早膳吧。”
金瑶百无聊赖的点了点头,嗯。
早膳也呈了上来,以前金瑶在宫里的时候,有睡懒觉的习惯,这晚膳做了又做,如今稀罕了,公主居然早起了,居然吃上了这头回做的。
林子看见金瑶回来了,笑的一脸的谄媚样,“殿下!”
金瑶端起一碗粥,喝了一口,她睨了牡林一眼,扬了扬眉。
“殿下半年没有回来,林子我都想死你了!”
呵!金瑶轻笑了一声,“怕是没少在宫里作威作福吧?”
“嘿嘿……哪敢啊……”林子笑得憨憨的。
“殿下,你这手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我看他是活腻味了!”牡林此刻发现了金瑶手上的伤。
金瑶慢慢悠悠的说了两个字,“死了!”
牡林身体一顿,“殿下威武。”
吃完了早膳,金瑶躺在软椅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说道,“就在皇宫里逛两圈吧,今日不想动弹了。”
“那公主想去哪里?木槿园,凤仙苑,听说现在鸢尾开了,景色开得正好,公主要不要去看看?”牡林提议道。
鸢尾啊……
想起鸢尾,金瑶的思绪渐渐放远,和德宁走过了不少的地方,看过不少风景,什么样的景色没有见过,开的再美那也只是一角而已,被关在里面悉心照料,供人取乐,哪里比得上自然的风景。
金瑶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去吧!”
“好嘞!”林子笑应道。
金瑶没有备轿撵,也没有被随从,连牡林和柳伶芸都赶走了,她这是不带一人,打算一个人去看了。
紫色的鸢尾,结成一片一片,它们争相斗艳,一簇簇的,开满了,毫不保留的绽放,似乎怕辜负了属于它们的好时节。
只有金瑶躺在石亭上的石椅之上,有些百无聊赖的趴在椅栏上,眼睛微微阂起,倒有点像是犯了困。
可是只有她心里知道,这是烦,是倦,她烦着漫漫时光不知如何消磨。
宫的的女人,向来都是如此,每一日的,都在计划着如何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更有意义。
若为了权,为了宠,那自然是忙碌的,只有什么都不求的,才觉得无望。
妃子多数都是这样,公主却不太一样了。
他们不需要依赖帝王的宠爱生存,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皇帝的女儿金枝玉叶,她们尊贵,高雅,贵不可攀。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可只有金瑶才能享受这样的优待。
她们大多数到了年纪便会嫁给一些有权利也富庶的大臣,或者是为了大燕,送给一些周边的国家和亲,她们虽然尊贵,可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只有金瑶,瀛权想要给她最好的。
但凡她有一丁点不愿,瀛权都会顺从她。
但是,这都是有条件,便是金瑶永不生出想要脱离他的想法。
这一点金瑶领教过了,也挣扎过,但是也毫无用处,她认命了,只要瀛权在世,她就逃不开他的掌控。
不远处是几位打扮得艳丽的女子,脸上笑靥如花,各有不同的娇娆美丽,她们款款而来。
金瑶微眯着眼睛,打量,她没有见过,只是觉得她们脸上的表情有趣。
虚以委蛇,看似亲密之下是藏不住的冷漠,恭维还有敷衍。
她们慢慢走近,似乎是瞧见了金瑶躺在那里,她们小声的你一句我一句,又不是不是瞟了金瑶几眼,似乎是在谈论她。
没过多久,一个宫女手里拿着件薄披风走近,行了一个礼,恭敬的说道,“公主殿下!”
金睁开了眼,启唇,“何事?”
宫女回道,“我家蕙嫔娘娘看到公主躺在这里怕您冷,担心您会染风寒,所以便命奴婢把这披风带来。”
金瑶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两个女人一眼,然后接了过来,缓缓道,“蕙嫔娘娘有心了,替我多谢她。”
不远处的那两个女人看到金瑶把披风搭在了腿上,便走近了来。
金瑶见那两人似乎想要过来搭话,她微微颔首,说了一句,“蕙嫔娘娘。”
那被称作蕙嫔的,也也样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公主殿下也到这里赏花?”
金瑶点了点头,虽然是兴致平平,倒也是回应了她。
蕙嫔心想,都说这金瑶公主脾气古怪不好相处,想来其实也不尽然。
蕙嫔又笑着说道,“这鸢尾插在花瓶里放在寝殿有安神的效果,呆会儿我让人给你摘些下来,公主带回去,放在屋里,夜里能睡得好些。”
“多谢蕙嫔娘娘了。”金瑶淡淡说道。
蕙嫔说完扫了一眼金瑶附近,问道,“公主没有带伺候的人出来吗?”
金瑶摇了摇头,“没有。”
蕙嫔想了想,道,“那待会儿我让楚兰给公主送到青宁宫。”
金瑶的虽然有回应,倒并不热忱,蕙嫔也听说过关于这位公主的传言,听说她能好好和别人交流几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她心里突然有了其他的想法。
蕙嫔开始找话题,似乎想要引起金瑶的兴致,“听说公主之前生病了,送到了避暑庄那里修养了半年,不知公主身体好了没有?”
修养?金瑶挑了挑眉,原来瀛权把她送到关外时候居然声称她是去修养去了。
金瑶也不愿和不相识的人讨论自己的事,顺水推舟的说道,“已经好了。”
“好了便好,陛下在公主没在这半年时常魂不守舍,想来是想念公主的。”
“是吗?”金瑶淡淡的回。
似乎看了金瑶的心不在焉,蕙嫔也不想在在人跟前招人嫌,便笑了笑,说道,“我看公主好像是乏了,想必大病初愈,还没有好全,我这里有台轿撵,我让人送公主回去吧。”
金瑶本就想一个人呆着,没想到一会儿就见到个蕙嫔,想必没多久又出现个这个妃那个妃,她懒得去理会。
她回道,“那多谢蕙嫔娘娘了。”
蕙嫔温声笑道,“公主客气了。”
金瑶坐让蕙嫔准备的轿撵回了清宁宫,柳伶芸见公主这么快就回来了,再看看祈云宫的楚兰,心里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