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根基不牢的北祁部落乱套了。
祭祀仪式出现重大纰漏,神灵降怒,怪物横空出世,族长一家不知躲去了哪儿。
部落中的每个人都忙着逃亡。
祁俊儿醒来时,家中空无一人,他想母亲一定是去野外采摘食物了,那个小姐姐一定是与母亲一起了。
祁俊儿顺手将之前那头蛮兽的獠牙打磨成一对称手利器,以他二级蛮战士的力量今后再遇到一级蛮兽,对付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掂了掂新武器的重量,祁俊儿满意地走出屋子。
风声凌冽,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奔逃之声,祁俊儿呆愣地站在原地,双手中的武器不知该如何安放。
“阿母!”过了两三秒,祁俊儿才有了反应,他踉跄地扑到祁兰兰的尸体边,大颗大颗的眼泪伴随着哭嚎之声迸发出来。
若叶就站在尸体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祁俊儿不断耸动的双肩,没有丝毫动容之色。
“是谁?蛮兽?是蛮兽杀了阿母?”带着浓烈哭腔的咆哮声响起,一向乖巧的祁俊儿此刻展现出他凶狠的一面。
“是我杀的。”若叶开口,她的声音飘忽,清澈而冷冽。
祁俊儿缓慢而又艰难地抬起头,在接受母亲死亡的事实后,他又听到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若叶直视祁俊儿投来的复杂目光,不躲不闪。
“……你说什么?”祁俊儿的喉咙哭哑了,本是质问的声音反倒让他显得更加无助。
“两清了。”若叶没有解释,只冷冷地丢下三个字,再也没看地上狼狈的男孩一眼,便裹挟着猎猎劲风疾步而去。
无论这个偏角一隅的部落会变成什么样,都跟她无关了。
……
北祁部落的西面是蛮岭的支脉——青麓山。
山岭地带是蛮兽的地盘,属于人族眼中“野外”的内围,其内盘踞着大量蛮兽,放在以往一般情况下人族不会轻易踏足。
但随着天灾频繁降临,人族的生存空间和资源被不断压缩,他们不得不与蛮兽对抗,以从山岭中掠夺更多的资源。
人族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势力扩张到山岭地带,但组织小型队伍潜入山岭寻找物资已经屡见不鲜,更有艺高人胆大的人常常会只身前往谋求生存。
只要不引起山林深处强大蛮兽的注意,山林外围爆发的争斗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对人族来说只是些麻烦,还不算危险的范畴。
若叶在进入青麓山前一秒,她听见背后北祁部落的方向传来震天巨响,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空中聚集的火星还没有散去,紧接着,又一道血红的火光从天而降,厚重的黑烟从地面袅袅升起。
若叶盯着那红光的残星,放佛想到了什么,眉头忍不住蹙了一下,转身投入山林。
若叶的记忆零碎地恢复了一些。
她叫凰若叶,是木凰一族第二十八代独女,她幼时的生活环境跟眼前荒芜的土地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但关于更详细的记忆,每当她想去触及,就会头痛欲裂,放佛那里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禁忌。
所有重要的信息,尤其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她仅有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涉及。
凰若叶在林中穿梭,她的脚步并不稳健,可她依旧用最快的速度前进,像一只翅膀受伤的蝴蝶在空中挣扎扑腾着飞翔,随时可能摔落在地。
使用超出如今这幅身躯极限的力量是有代价的,即使那力量不是凰若叶主动催动的。
凰若叶的身上残留着大量鲜血停留过的痕迹,人族特有的味道勾动着周围的灌木树丛蠢蠢欲动。
忽然,凰若叶脚下一滞,有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
凰若叶低头,她看见一颗顶着杂草般茂盛黑发的头颅,缠住她的是一双布满污垢的人手。
“救……救救我……”嘶哑难听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像老化的机器宣告着即将寿终正寝的命运。
凰若叶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脚直接抬起,在连接那双手的臂膀上狠狠踢了一脚,那人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脚踝,像抱着最后一根稻草。
凰若叶已经看到周围草木后若隐若现的凶恶脑袋。
至少有七只蛮兽。
勉强从枯竭的身体里挤出一点力量,凰若叶弯腰揪起地上之人的后颈,冷声道:“松开。”
许是感受到脖间危险的寒意,地上那人冷不丁缩了缩脖子,紧抓着脚踝的手忍不住一颤,紧接着,他整个人被彻底提了起来。
肮脏干枯的乱发将他的面容遮盖了大半,凰若叶依稀辨认出这是一个男人,褴褛的布片下他的身体扭曲地垂在半空,显得十分怪异。
“救……”磨牙般的声音从男人喉咙中吐出,露出的一只眼睛浑浊不堪,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少女,一丝希望从眼底滋生。
男人以为自己终于能得救了。
下一秒,男人只觉提着他后颈的力量撤去,他的身体却意外地没有落地。
“啊——”被抛到半空中的可怜男人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凰若叶对身后的动静恍若未闻,将余下的力量全部灌注双脚,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此地。
男人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只有蛮兽各异的吼叫声此起彼伏。
鲜血会激发蛮兽残忍的兽性,男人手臂上被踢出的血痕刺激了它们的欲望,那是一场惨不忍睹的盛宴。
……
凰若叶的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随之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虚弱疲乏之感,逐渐沉重的双脚并没有阻断少女前进的步伐,她半眯着眼,仔细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凰若叶终于停住了,她面前的一块土地明显有溪水流淌的痕迹,湿润却将要干涸。
目光在几乎看不出有水流动的小溪中徘徊,凰若叶沿着溪流的方向走了几步,她蹲下身,伸手摘下泥沼中几株打蔫的碧绿小草。
确定这里不再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凰若叶转身离去,这一次她的目的地很明确。
……
“听说了吗?咱隔壁那个北祁部落触怒神灵了!”肤色黝黑的妇女瞪着一双眼白占比极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对身旁一圈妇女念叨。
有关神灵的事情,没有人敢大声讨论,万一被神灵听见了,又是一场灾难。
但是这么劲爆的消息,若不拿出来说道说道,可是会憋坏这些精神贫乏的妇女。
“哎,我那天亲眼看见了!那么大的火球,‘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可吓人哩!”另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女双臂张开,夸张地比划着,却还是感觉不够用,恨不得自己的手臂再长长几米。
“可不是!那天我还问虎郎,说会不会波及到咱们这儿,好在神灵圣明,从不滥杀无辜!”一个撑着腰挺着大肚的妇女虔诚地望了一眼天。
“我早就看北祁那帮人不顺眼了,他们就是自作自受,惹怒神灵,还想有好日子过?!”又一个尖锐的声音讽刺道。
“不过,我听我家那口子的小姑的丈夫的战友的孙女说,北祁出了个怪物,他们老族长找祁氏部落要增援去了,说是不把这个怪物弄死,整支部落都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