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她吗？”厚重老成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质问。

“长老，关于天神族的计划，是父亲和众位长老大人一起商议决定，而我只不过顺从父亲的指示前来此地。木凰族人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炎宸晏全身紧绷着，他的脸隐藏在晦暗的光线下，他在强撑着他的从容。

“那个小女娃，我见过。”面前的声音再度传来。

炎宸晏心中一震，竟无言以对。

“孩子，不用这么紧张。”一只手掌伸过来，在炎宸晏的肩头轻轻拍着，“木凰族的人，自然是有用的。我们还需要你将她留下帮我们一起对付天神族。”

“我只是想提醒你，紧要关头，大局为重。”

炎宸晏低着头，沉默着，他的双掌已经攥出了血。

……

“族长，凰姑娘去了聚丹阁，应该是和云栖族那几人会合了。”一间书房之中，炎宸晏前脚刚刚踏进，便有人前来禀告。

“知道了，你下去吧。”炎宸晏摆了摆手，示意那名手下退下。

“咳！”身后的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炎宸晏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身形猛地一震，一口鲜血便从他口中喷出。

这是第二次警告。

炎宸晏的面目忽地变得狰狞，他咬着牙根，另一手撑在书桌的边缘。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凰若叶的身影，还有那日他与凰若叶面对面讲述时的场景。

三次……三次面……因为你是唯一愿意靠近我的人啊。

炎宸晏嘴角微微挑起，此刻却显得有几分惨然。

……

这天，聚丹阁的上空，有灵力大量聚集，并逐渐形成一朵金色的云团。

凡是有心之人，便能发现那云团并不是完整的一块，而是由几块组合而成，远远看去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图案。

“族长，此等异状是否需要遮蔽？”聚丹阁的大门之下，一名手下正在向身前的炎宸晏询问道。

“不必。”炎宸晏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木凰族的人在我们这里，尤其是要让天神族看到。”

“是！”那名手下静立一旁，不再言语。

炎宸晏看着上空金色的凤纹，他知道，凰若叶突破了。

先前凰若叶是化灵境，如今如此大动静的突破，应该是突破到真灵境了。

这样的修为，即便对于她来说已经算突破得很快了，但在这个世界里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炎宸晏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天空中的凤纹开始逐渐消散，他才举步踏入聚丹阁，直朝着顶层而去。

屋中，守在凰若叶周围的云宛绮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凰若叶的突破很成功，也很让人震撼。

除了凰若叶以外，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破，而且是在他们开启炼丹阵的时候。

“还差一点就完成了，继续吧。”凰若叶一睁眼便看到自己面前的数双眼睛，她的表情依旧清冷，语气淡淡。

“好，继续。”云一鹤率先回答，他明白凰若叶此刻刚刚突破，正是状态极佳的时候。

“咚咚——”

突然传来敲门之声，云宛绮问了一声：“什么事？”

“母亲，炎龙族的族长来了，说想见凰姑娘。”是云思言的声音。

屋内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凰若叶身上，他们在寻求她的意见。

凰若叶略微思量，随后便站起身，走到门边。

“凰姑娘。”云思言见到开门的那一刹那，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凰若叶略一点头表示回应，她的目光却已经到达厅堂中那道颀长的身影之上。

“恭喜你，突破了。”炎宸晏开口便是一声祝贺，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说吧，什么事情？”凰若叶无意与炎宸晏闲聊，即便她已经知晓她和炎宸晏之间的往事，她对炎宸晏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

“你突破的动静很大，凤纹现空，凡是有心之人，都已经看了这一幕，天神族更不用说。”炎宸晏不急不缓地说道。

“既然你们炎龙族都不怕，又何必告诉我？”凰若叶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她反问道。

“因为我是故意的，”炎宸晏坦诚道，“所以有必要让你知晓。”

“好，那我知道了。”凰若叶已经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炎宸晏似乎还有话想说，但他在短暂的犹豫之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炎宸晏转身，就欲离开。

“天神族已经来了？”凰若叶突然对着炎宸晏的背影问道。

炎宸晏转身：“没有，怎么？”

“你受伤了。”凰若叶极为平淡地说道。

炎宸晏没有表情，他仿佛被定住了一般，足足在原地静止了数息时间。

“没有。”炎宸晏回答，说罢再次转身离去，没有任何犹疑和停留。

凰若叶没等他离开屋门，就已经转身回到屋中。

那里还有一场重要且关键的实验等着她。不知不觉中，工作最为繁重的凝魂玉炼化部分就要结束了，接下来才是最为关键的步骤。

凰若叶一开始的想法能不能成功，在此一举。

……

这个世界的气候永远是一个模样，风光明媚、遍地和煦。

这一天也毫不意外。

但就在这一天，炎龙族的正门口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

而正坐在书房中的炎宸晏刚刚收到了一份拜帖，这份镶着金边的拜帖来自于天神族。

此时天神族的人已经在大门外候着。

炎宸晏很清楚，这是天神族在假惺惺地做姿态，但有之前直接攻入炎龙族的做法在先，现在突然做出这一副姿态，难免会让人觉得十分突兀。

炎龙族虽也在通过各个渠道打探天神族的消息，但最近一段时间，天神族出奇地安静，从云栖族回到天神族领地的天凌曜更是闭门不出。

直至今日早些时候，炎宸晏才得到情报，说天神族派出一支队伍直往炎龙族，期间没有任何隐匿行踪的举动。

而之前总在炎龙族领地附近徘徊的天神族人也在这一天突然消失了，像是特意为了配合这支队伍。

“请他们进来！”炎宸晏将拜帖摔在桌上，高声对手下吩咐道。

炎龙族的前厅之中，只有一位中年模样的人坐在一边的主座之上，其余的人或站在他的身后，或守在厅堂之外。

天神族一共来了八人，一主七仆。

炎宸晏走进大厅看到座上之人时，刚要踏过门槛的脚稍稍停顿了下。

“贵客造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炎宸晏脸庞上是得体的微笑，他走上前，在主座的另一边坐下。

“听闻炎寂老前辈在此休养，我等特地前来拜谒。”中年男人不急不缓地说道。

“炎寂长老身在神界，你若想拜谒那就该去那里，来这里有何用？”炎宸晏回答得从容，脸色不仅没有变，嘴角的弧度似乎还深了几分。

对面的中年男人也很耐心，他许是猜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所以不骄不躁，似早有应对的说辞。

“既然如此，此行能拜谒炎族长也是一样的。炎族长年纪轻轻就修为超群，不愧被称为炎龙族年轻一辈的翘楚。”中年人目光炯炯地看着炎宸晏，眼中是毫不掩饰地赞赏。

“谬赞了。”炎宸晏倒是不那么拘谨，他说得漫不经心，“既然如此，现在人你已经见到了，还有什么指教吗？”

炎宸晏就差将“逐客”二字直接说出来。

“指教不敢当，只是近日来你我两族之间产生了不少误会……”中年男人仍抱着礼貌的微笑。

“不是误会。”却被炎宸晏直接打断了，他说得斩钉截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天神族还有必要遮遮掩掩？果然不愧是你们，虚伪至极！”

炎宸晏的话里充满了嘲讽之意。

“我来此确实还有一个目的。”中年男人不恼，语气仍是清淡，“我是来接木凰族人回家。”

炎宸晏笑了，这次是挑衅的笑：“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一语不合，顿时剑拔弩张。

“送客！”炎宸晏站起身，高喝一声，坚决果断。

这一声令下，屋外立刻传来金铁交鸣和神力碰撞的声音，而站在屋中的炎宸晏感受到一股寒意正席卷向他的脖颈。

“炎族长，我族此行与你们交涉，本意是缓解两族之间的关系，没想到炎族长并不领情。”中年男人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却没想到炎宸晏率先命人对天神族动手了。

说话间，炎宸晏的身形微微偏转，躲过了从背后袭来的一击，转身反击之时，却发现屋中另三名天神族人已经夹击至他的身后。

但炎宸晏并不慌乱，早在他决定留住这批天神族人起，他就已经想好了一切打算。

其实，就算这伙人不来，炎宸晏也准备拿在炎龙族领地周围徘徊的天神族人刀了，没想到天神族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容不得他客气了。

一红一金两道神力交战在一起，刚刚还在炎宸晏身后的三人已经各自被牵制到别处，炎龙族的地盘，炎龙族的人自然不会少。

“炎族长，我劝你现在收手，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中年男人不依不饶地劝说着，听得炎宸晏已经不耐烦了。

“别装了！”炎宸晏猛喝一声，手中的火红神力忽然偏转了方向，刺向离他最近的另一名天神族人。

距离近，对方又被炎龙族的人压制，炎宸晏突如其来改变方向的能量瞬间就刺穿了他的身体，再一使力，炎宸晏便将那人甩到中年男人的面前，以阻挡他趁机攻击的势头。

“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吗？”炎宸晏反问，语气张扬。

不由分说，炎宸晏再次欺身而上，澎湃的火红色能量犹如红龙一般，直向中年男人砸去，就连空气都在这样的能量之下变得焦灼起来。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了！”中年男人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认真起来，金色的光芒突然暴涨数倍，和火龙相比不逊色分毫。

强大的能量碰撞扫荡着屋内一切物件，就连在屋中激战的另两名天神族人和若干炎龙族族人都在感受到巨大的危险之后，不约而同地将他们之间的战场转移到屋外。

天光潇潇，大地为之震颤。

……

“到底差在哪里……”聚丹阁中，凰若叶看着周围地上桌上铺满的密密麻麻的材料，烦躁之情在心中挥之不去。

这是第二十次尝试了，也是第二十次失败。

无论她如何利用材料的特性进行组合，都达不到她预想中的效果。

凰若叶脖间的凝魂玉不知何时已露在外面，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她紧紧盯着一处，瞳孔中的光芒却在游离。

难道真的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以凰若叶的心志，也忍不住开始质疑自己。

“凰姑娘，歇一歇吧。精神或许操劳对你的身体会很不利。”云一鹤在一旁轻声劝道，此时屋里除了凰若叶，也只剩他一人了。

见凰若叶许久没有反应，云一鹤不禁有些担心。他不知道凰若叶究竟是陷入了思考，还是魔怔的状态。

只是看她的眼神分散得厉害，很不对劲。

“木凰族人并不是不死的。”云一鹤突然在凰若叶对面坐下，轻声而道，“我和你说过，这是当初救过我的木凰族人说的。”

“恩人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木凰族能够不死的特征又确实已经成为百族公认的事实。”

“我一直想不明白，但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是接受恩人所说的一切的。所以我总会认为，木凰族不是不死的。”

“直到我第二次遇见木凰族人，也就是你，我才逐渐明白当初恩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木凰族会死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

凰若叶突然抬头，瞳孔微微聚焦：“你看到了什么？”

“虽然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第一次生命或许早已经结束了，而你现在正在过度消耗着你的第二次生命。”

凰若叶看着云一鹤，恍惚之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