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警官和白医生送我回来,爸妈非得拉着他们吃饭。
念警官当即想走,而白医生却拉住他,欣然答应邀请。
白医生在大人面前兴致十足,说起了他和念警官一同长大的往事,而脱下警服的念警官很是腼腆,偶尔还会脸红。
老实说我也不讨厌念警官,甚至有点喜欢他。他敏锐勇敢,有着一颗温暖美好的心脏。
是我喜欢纯粹的东西。
妈妈以为我贫血摔在地上把脑袋磕破,打算每天都给我熬鸡汤喝。
这是个不怎么样的谎言,我和冬生都知道这脑袋根本不是因为贫血而在地上磕破。
在冬生查看男孩时,这个可怜的男孩已经失去呼吸的力气,连微弱的脉搏都摸不到,我咣当一声晕过去,冬生绑紧了熊先生,将我背出来,直到走至大街才叫救护车。
“说不定还有救呢?”我无法愿意面对这样的事。
“再把他背出来你就得没救了。”冬生生气道,“你就不能喊一声吗?我根本不知道你被砸。”
一激动就头晕,我失去跟他辩驳的力气,闭上嘴。
这不是我们争吵的时候。
深夜我打开冬生为我缠上的纱布,还好之前用来治疗手的药还敷在夹层里,玻璃也没刺破神经和大血管。
悬着一颗心去动了动小指。
太棒了,还能动。
而冬生穿上黑色的外套,想要偷偷溜出门。
“一定要晚上去吗?我觉得有点害怕。”老实说我还处在害怕黑暗的年纪,路灯照不见的地方好像有不知名的怪兽在隐藏,“不会有妖怪吧?”
“妖怪?”冬生愣了愣,笑起来,他觉得不可思议,“姐姐,你不知道自己把他的头骨都差点摁碎了吗?要是真有妖怪,说不定还更害怕你。”
他说得好像也没错。
我们拿着小型手电筒慢慢摸下楼,从后门出去,小雨在路灯下星星点点,打在骑车的我的脸上。
没想到晚上会这么冷,我从未见过深夜的街道,寂寥得像一个安静的女人。
我并不是像冬生那般想去看熊先生醒了没,我想去看那个手术台上没有呼吸的男孩子。
熊先生住的小区静到可怕,踏入进去仿佛置身于墓地。
打开通向地下室的门,灯还没关,狗发疯一样叫,但在客厅里什么都听不见。
熊先生被绑在凳子上,头部的血液已经干涸,他左眼无意识地不断抽搐,仔细去看,左边的颅骨有微妙的凹陷。
不知道是不是我用力过猛,现在的熊先生流着口水,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
冬生从他身上翻找到了钥匙:“这地方可真是不错。”
我无暇顾及他。
我在为手术台上冰冷又僵硬的男孩祈祷,希望他能上天国。
“我要上去他的房间里仔细看看哦。”冬生招呼了我一句,径自上楼。
我看着男孩青灰色的眼珠发呆。
不止动物,原来人死掉了也会这样啊,原本会聚拢光线的瞳孔无法聚焦,似乎蒙上一层薄膜般。
学着电影里的桥段,我捂住他的眼睛,想让他的眼皮合拢,可当我手抬起之后,眼皮又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
也许是死去多时,变得僵硬了吧。
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若是这样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腐烂,未免太过可怜,
不管是沉进深海,还是埋葬入土,我都希望他可以沉睡在温暖一点的地方。
我将他抱了起来。
正好地下室有铁锹,也一并带了出门。
我不知道要将他埋去哪里,只好放在离庭院大门较近的地方,与房子有一大段距离。
我想要挖深一点,这样下雨天的时候他不至于变得湿漉漉。
可铁锹很快触到坚硬的东西,我打开手电筒去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想要逃跑,却撞上身后的人影,尖叫声已经达到喉咙,看清是冬生后我又憋了回去。
深坑里露出一截腐烂的手臂,已经被蚂蚁和蛆虫啃食到看不到皮肤的原样。
“他全都埋在庭院里了,”冬生拿着日记本模样的东西。
我的心脏狂跳,没办法说出话来,只有捂着脸坐在旁边,屁股下的石头咯得我难受。
想要哭泣,可是眼睛好干。
我还尚未理解到疼痛的滋味,可面对的东西将我的灵魂积压。
将男孩埋葬于此,我们跪在杂草上祈祷。
「全能的天主圣父。
你是生命之源,你借圣子耶稣拯救了我们,
求你垂顾这些可怜的孩子,接纳他们于永光之中。
他们既相信你的圣子死而复活;
愿他们将来是复活时,也能与你的圣子共享荣福。
以上所求,是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你是圣子,他是天主,和你及圣神,永生永王。
阿门。」
可怜的男孩,才刚要长大成人,就不得不放弃了。
如此祈祷完毕,却没有像样的鲜花能放在那里,在踩平土地后,冬生小心翼翼将杂草再次覆盖上去。
我们得赶在天亮前回家。
天空开始呈现鱼肚白,眼前终于不是一片黑暗,照亮了街道尽头,被撕毁的海报所写的字眼映入眼中。
「爱存在与此,而神常存你心。」
而下文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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