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情长 五
作者:衣临雪      更新:2019-10-14 22:34      字数:3181

“哥哥?”顾言生睁大了眼,一拍脑门儿,恍然道:“君辞墨,君泽……,我怎么没想到你们是兄弟,真是……,诶?那你此次进书院是为了来看小泽?那群老头子怎么肯放你进来的?怎么?你也入学了?”

青冥无言扫视一眼顾言生,觉得这人真是聒噪,本不想理他,反正这人向来自来熟,也不会多心,但见莲渊也有些疑惑之色,索性朝顾言生挑出一个温雅的弧度,“叫先生。”

顾言生:“???”先生?

莲渊忽然想起小景之前说的,“的确是君先生的贴不假。”显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君先生说的便是哥哥吗?

不仅是顾言生被震得合不拢嘴,他们交谈时上骑射课的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其中不乏平日与青冥关系不错的世家公子,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都怔在原地,你不是最嫌麻烦的吗?你不是最喜欢游手好闲的吗?你不是觉得院长夫子都迂腐至极吗?现在突然来书院做什么夫子?鬼附身了?

青冥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原本此行也不是为了他们,拍了拍莲渊的肩,低头小声道:“小渊先前没有学过,一会儿便跟着我。”

莲渊点头,乖巧的模样几乎让青冥差点忍不住想狠狠吻上去,默念三遍不可操之过急,才把心头窜起的小火苗压下去,转身对众人道:“自今日起你们的骑射由我负责,你们大多数人都有些基础,我便先教你们些技法。”事实是,除了莲渊所有人都有基础,青冥先让莲渊在棚架下坐着休息,用了小半个时辰将其他人教会,便让他们自己练习,自己则从马棚中为莲渊选了一匹枣红色,最为温顺的马牵到莲渊面前。

“小渊可会骑马?”

莲渊上前摸了摸马的鬃毛,“会一点。”

会一点啊……,正中下怀。

“那我先暂时与你同乘一骑,以免发生意外。”

莲渊有些迟疑,觉得两个男子如此似乎有些奇怪,但细想来又的确如此,若自己出了状况也是麻烦,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只好道:“那便麻烦青冥哥哥了。”

“不麻烦。”求之不得才对。

莲渊在前,青冥坐在后方,双手环过莲渊的腰,两人一同扯住缰绳。

莲渊先前并非完全没有接触过马匹,但那句会一点当真不是谦虚,坐在马上总让他觉得不稳,下意识的寻求安全感,一不下心便向后贴到了青冥身上,忙调整姿势,道:“抱歉。”

刚刚接触便又退开,青冥眼中划过一丝可惜,道:“无事,你若觉得不安稳,先靠着我练习也是可以的。”

“青冥哥哥对人都这么尽心吗?”莲渊面色还是微微带冷,不经意间随口问出这话。

青冥知晓莲渊聪慧,拿不定他的意思,当然不敢这么随意表白,只好遮掩道:“不是,但你不同,我们……是兄弟不是吗?”突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关系了。

“嗯……。”莲渊低声应答,原本得到这个答案他应该满意才是,果然是因为血缘才如此的,微垂下眼睑,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甘心,如果有血缘关系的不是自己……,也会得到相同的待遇吧,莲渊狠狠一蹙眉,自己在想些什么?本就该如此才是,自己怎能贪得无厌的希望一个原本陌路之人,会因为……因为什么?我想因为什么得到别人的另眼相待?莲渊不敢在深想下去,只怕被身后之人察觉,误会自己别有所求,于是缓了心情,道:“你……怎么会突然成了书院的夫子?”

“院长早便想哄我来此处,不过我多番拒绝,这次想找他帮个忙,才被他给坐地起价了,非得把我拐过来做三个月夫子。”青冥一边教莲渊控马一边笑着解释。

莲渊心头一动,片刻道:“是因为我吗?”

“若说完全不是,你大概也是不信的,一半吧,眼看秋试将至,父亲又整日想着劝我入仕,我不乐意,便想找个地方躲清静,这里就很不错。”

“这世上很多人都想上踏官途,哥哥明明唾手可得,却反而不屑一顾,果然……哥哥才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一个。”

察觉莲渊的话里不自觉透出的几分黯淡,青冥反问:“小渊也想吗?”

莲渊一顿,少顷才答:“想。”其实说他有多想做官倒也犯不上,只是别无选择,若是从前,

庙堂之上为民请命也好,山郊篱下诗词酒茶也罢,只要父母安康,年岁太平便怎样都好,只是现在,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否则怎能让含冤九泉的君家众人瞑目。

“是因为家中之事?”青冥追问。

“是。”

“如若我说,你便是不这样辛苦,任山也逍遥不了多久呢?”

莲渊蓦地转头,细软的发丝随风缠上青冥的衣襟,眼里探究与质疑相互交杂,信任却不带半分,片刻,压抑着清冷的音色,唇边挑起一个微弱的堪称自嘲的弧度,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我不信,抱歉,我不愿将希望交托于别人手上。”

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青冥无言将手覆上莲渊的后脑勺揉了揉,温柔道:“我帮你。”

虽然没有过多的话语,但不知为何,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似乎很能安抚人心,或许安抚人心的不是字,是人吧,只是“为什么……?”

“因为……。”

“因为你我是兄弟?”莲渊抢白,感觉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想得到这个答案,但他想要怎样的解释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份基于血缘的恩德并不能让他感到安心满意,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青冥原想如此说的,但见莲渊问出这答案时,清冷疏离的感觉更甚,心里有些讶异,渊儿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吗?随即反应过来,陡然从心底升起一丝不可言说的雀跃,失笑道:“不,因为你是莲渊。”

感觉到莲渊僵直的脊背在得到这个解释后缓缓放松,青冥满意一笑,桃花眼中温柔不改,只映了一人,看来,渊儿想在自己身上得到的并非兄弟之情,或许他想要的是挚友,是知音……,但不论如何,将后两者转变为爱意都比将亲情转变为爱情更简单吧,这也好。

因为你是莲渊……,莲渊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明了,似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感觉了,大概就是只因为他是莲渊,而不是什么血缘,什么兄弟情谊,或是为了凭借他攀附上学士府和青冥,纯粹一些便好,像顾言生那样,他也觉得很好,但只因他是莲渊,又关切照顾到几近无私地步的人,却似乎只有青冥,至少现在……只有他。

面对青冥说的那句帮他,莲渊并不想拒绝,现在的他没那个逞强的资格,只是在心底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他定要回报于他,此时的莲渊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这决心下的他赔上了一辈子,还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青冥与莲渊在骑射场内关系更近了一步,虽然莲渊只是将对他那层防备感与不安的疏离撤下,但不管是将这感情看做友情亲情甚至师生情,那都是值得青冥庆贺一番的好事,自然而然的,青冥心情很好。

心情不好的也有人在,方才还被人吐槽迂腐的云鹤书院气得吹胡子瞪眼,顾不上平日的风度礼仪,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我让他来做夫子,他就来教个骑射?暴殄天资!暴殄天资!”

“诶?你这怎么说话呢?骑射怎么了?”一半白胡须的老者跟着一拍桌子,梗着脖子反问,正是被青冥顶了几节课的朱夫子。

云鹤院长并不理他,朝天毫无风度的翻了个白眼,一旁拿着蒲扇正坐在炉边的王夫子捻须而笑,道:“气什么?你当初让他来的时候也的确没指明让他教什么?”

“我那不是以为……。”云鹤院长一噎,谁知到这么一个诗词策论都有大才之人会去教武艺,要早知道,他不得添两条规矩才怪!

“行了。”王夫子将茶倒入杯中,给两人各递了一杯,道:“辞墨虽未照你想的那般做,但此次也不是没有收获,先不说他既敢去教,那骑射定不比他的才学逊色,单就他带进来的那个学子,……这次绝对不亏。”

“有这么出色?竟能得你另眼相看?”云鹤院长疑道。

“王老头儿的眼界多高,他都说好的能不好?再说,君辞墨那小子,那箭使的……百步穿杨不是吹的,他拿着跟玩儿似的。”

王夫子道:“那孩子叫君泽,好像是辞墨的堂弟,今早我上过他的课,有意试探了一番,如无意外,此次秋试的魁首已然明了了。”

云鹤院长一惊,但王夫子说话向来不夸大,实事求是,若真如此,这次他们书院可捡了个大便宜,秋试魁首……那不就是状元?虽说他们书院的状元出过不少,但这种事向来不嫌多的,这么一想,对青冥的怨念倒少了不少,但依旧有些堵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