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庙将郑会吸入其中后,在半空中不停缓缓旋转。云苏没有去干预父母庙,只静静候着它的决定。
一旁的下人早已吓得抱作一团,不时发出抽搐的叫声。云苏扫了一眼,这些人都是被郑会拿来用做替死鬼的,陆彦桧到场后,最先解决的便是这些人。
想必简覃已在穹顶之外急得焦头烂额了吧,今夜的毒计,被这穹顶全全破坏,才救了这些下人。
“你究竟是谁?”云苏抬起头,望着那若隐若现的穹顶,若有所思。
陆彦桧也飞了过来,落在父母庙前,也不知过了多久,父母庙光亮一熄,忽地冲出一团亮光,裹缠着陆彦桧。却又有一部分,冲向了云苏。云苏下意识抬手一遮,那光却柔和得很,半点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慢慢睁眼,却是看着有三人立在了她的身前。
两人相持而立,一脸安详,余下的一人有些局促不安,埋下头,有些不敢与她直视。
“多谢姑娘你救他。做父母的,却没办法令他安乐成长,是我们没有尽到父母之责。姑娘还恳请听一听陆言冒犯之言,但就当是可怜一下我们这些去了的人,帮持彦桧一二吧。我与小玥若是还能留存在天地之间,必会寻到办法,助你一臂之力。”陆言脸皮有些发烫,硬着头皮把这话说了下来。陆妻感受到他的紧绷,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转过头来,温和开口:
“我这娘亲当初没有护好他,如今尚存一息,无论如何也想为他做些什么。姑娘如果不嫌弃,便把他捎在身旁,往后好好管束,若是不方便,便把他送到山林之中,随他独自成长吧。这也算是我们唯一能求你做的事了。”陆妻的言语委婉了许多,但云苏依然听出了一丝因着希冀而不自觉的紧张。
“父母之爱子,身去尚且不灭,生者又哪能铁石心肠至此呢······陆彦桧在我身旁,我必会待他亲如姐弟,还请二位放心,安心去吧。”云苏弯下身子,对陆言与陆妻行了一礼。
二人看着云苏,却是久久没有言语,只是陆妻转过了身子,伏在陆言的身后,默默抽泣。陆言也是红了一双眼,向云苏重重回了一礼。
“有姑娘一言,我夫妇二人,便心安了。”他转头又对郑会说道:
“郑弟若还有什么话,便赶紧说了吧,时间不等人。”
被点名的郑会更加拘谨了一些,将头偏过去了一些,才抬头别扭的看着她。
“今夜之事······是我······是我布下的局,本是想与简覃相互合作,令他在黎阳城的地位再进一步,后日要进行城主会谈,声势夺人,便能稳取那些奖赏了。”
“奖赏?”云苏不解。
“若无大事商谈,每五年便有一次例行会谈,届时会有门派中人前来巡查,以选出治城有方的城主,进行嘉奖。这其中,便有令简覃垂涎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便不知道了。”郑会频频与简覃商议,这些事情瞒不过他。
“城主会谈,难不成马上就要到了?”
“不,还有三年,但今夜是个大好机会,事成之后,便能大大增长功绩。简覃外表豪放,实则贪利,必然不会放过。”
“听起来,简覃城主做过不少类似的‘功绩’了。”云苏脸色冷了下来,对郑会更是厌恶了几分。
郑会瞄到她的眼神,顿时不敢说话了。
陆言一看,叹了一口气,开口劝道:
“郑会如今也我们没什么区别,生前之时,那些孽,便由彦桧慢慢替他在人间做多些善事偿还吧······”
“陆哥······”郑会哽咽,跪下了身,对着陆氏夫妇拜了一拜,又转过来,对着云苏拜了三拜。
“郑某人无以为报,往后必定日日忏悔。”
云苏捏了捏拳头,让疼痛略微消减自己的怒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硬声说道:
“你们走吧。”郑会犯下如此大罪,陆言仍心慈手软,被所谓兄弟之情所缚,补奇因果之后,还放了他一条生路。
夫妇二人见云苏不愿再说,难堪地对视须臾,随后摇了摇头,含着愧意又深深看了云苏一眼,拉着郑会起身,渐渐离去了。
随着他们的离开,光亮也一并退去。
陆彦桧也从光亮中退出。情绪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泪湿了满面,悲伤不已地看着父母庙一点点燃烧着,化成了灰烬。
云苏与他都没有说话,静立在原地,各自处理心中复杂的一番心境。下人多半都已经昏厥了过去,剩下一两个清醒着的,也好似痴呆了一般,顿在了原地。
许久过后,灯火都快燃尽了,陆彦桧终是恢复了过来,走到了云苏面前,跪下了身。
云苏并未阻止他,只默然看着他的头顶,不知道想些什么。
“陆······陆彦桧此生甘愿跟随云苏,绝无二心。”说完,他连连拜了三拜。此时的陆彦桧,依然是幼婴的模样。他虽这般说着,但看向云苏的眼神,并无臣服之意。
“你不服。”云苏几乎使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话。
陆彦桧神情出现微微龟裂,但却是克制下来。
“并无。”他回应道。
“你虽循了诺言,但你的郑叔,你的父母,你的惨痛过去,这些容不得你的心性顺服于我,不是么?”云苏凌厉地刺进了陆彦桧的心底。
“你父母虽直言爱你,顾你,却还是由着那些已逝的情谊,强行令你绕了郑会一命。此时你人之本已归,必然另生出了怨恨,且是一种怨而不可言之恨。”
陆彦桧一听,凶狠地抬起头,失控地对着云苏咆哮起来:
“你胡说!”
“我胡说么?作为旁观之人,聆听那般自私之言尚且愤怨不已。你的恨,该比我深重千倍万倍,如今却又要迫着自己顺服于孝义,臣服在我身边,替那个刽子手还债?陆彦桧,你如此隐忍,当真是个懦夫。”云苏的话如刀子割在陆彦桧的心头,令他呼吸急促,一张脸都近乎扭曲了。
“陆彦桧,为何不敢坦言,你不服!”云苏震喝一声,他浑身一个激灵,像是被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