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妜着跟青儿去了客房歇息,府里拨了两个粗使丫鬟,罗氏又把自己身边一个通透懂事的大丫鬟,茵绿唤去伺候着。比冬梅青儿年纪大些,说话做事也一点不扭捏。
今个讲了太多话,元妜困倦得很。白天在公主房里呆了许久,一直同她说话,逗她。舅姥姥是个看不出威严的公主,或许,到底是老人家了,慈祥的意味会多些。元妜乖巧的听她说了好几段旧事,窗外天色渐暗,公主方才想起唤太医給瞧了瞧,意犹未尽的送了回来。
元妜爬在窗口,瞧着外面的天,稀稀疏疏的有几颗星星,月亮被几缕薄云掩盖了,倒是有几分犹抱琵笆半遮面模样。先前冬梅来催了她一遍,这会又来了:“小姐,早些休息吧,别坐这儿了。”“再看一会。”冬梅取了件衣裳給她披在肩上,不解道:“那外面黑黢黢的,什么那样好看。”说完也探头朝外面看看,只有黑黑的一片天,和一些挂着灯笼的树映在地上的影。
她撑着脸依旧看着外边,可看什么来着,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大概只是想这样,不去想特定某一件事的任脑子动着。
冬梅见她不为所动,又碎碎念着:“虽说现今已是四月,但夜里吹风到底还冷,若是再把身体拖坏了,你便是明年也吃不上甜的桂花糕。”听着甜的二字,元妜回头冲她笑着:“那我回去,你让我吃半块桂花糕。”冬梅愣愣的思忖一下,答应了。
青儿早早的铺好了床,就在方才,一个婆子又领着个守夜两个丫头来。这会守在门口,茵绿和俩丫头也还侯着:“茵绿,你且带她俩下去休息,这里不必伺候了。”她轻轻的应了声,几人欠了欠身子,退下了。
元妜在内室,冬梅青儿睡在她挨着的外间里,方便有动静随时伺候。她躺在床上,扭头把屋子看了好几遍,这房间太大,总让她想起这府里空空荡的,想得久了,便揪心的怕起来。
青儿已经睡着了,冬梅也躺下身去,合上眼准备入睡。不多一会儿便睡得迷迷糊糊的了,可到底没睡得沉,感觉蓦地一下床前站了个人影,会是什么人?她心里一阵慌乱,瞌睡醒得透透的。眯起眼一看,三小姐。冬梅松了一口气,坐起身来:“小姐怎么了?”“冬梅,你陪我一块去里面睡。”冬梅下床来站在一边上,低着头:“这使不得,我怎可与小姐同床而寝。”“我叫你去便去,哪有旁的人能说什么。”说罢,自个前面走着,冬梅还是站着,元妜回头瞧了她一眼:“你快些,那床太凉,我睡不着。”这话说完,冬梅才拿了衣服慢慢的跟在后面进了内室。元妜瞧冬梅那模样,大有逼良为娼之感。其实床也不凉,还滑滑软软的,她只是害怕,害怕些不晓得是否存在的东西,怕一个人谁也唤不应。
第二日,冬梅早早的就起了,青儿睡得沉,又比她起得晚些,便也没有发现她一夜未在。
元妜去国公府給老祖宗那请安。老人家七十有二,虽说是古稀之年,却健朗得很,精神亦佳。发鬓不饰珠花,只簪了只翡翠的玉笄,笄头透雕了一朵牡丹,穿着件靛蓝色的白色碎花长袍子。她见着元妜,便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过去。元妜走到她跟前,微微欠了欠身子。老祖宗伸手牵她在身旁坐下的问:“元妜,住的可好,叫去的丫头可还好使。”“都好。”“那便好,如今你还生着病,往后也不必早早的来給问安罢,若是得空,正午来同老祖宗说说话。现下,早晚的都还凉着呢。”元妜点点头道:“都听老祖宗的。”后来问了些家常,便退出来,回了公主府。
事实上,老祖宗向来不喜元妜,大概是有几分像林姨娘,总让她想起些事来。林姨娘本是王氏的陪嫁丫鬟,比王氏小两岁,打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虽说做了陪嫁丫头去了苏府,也还是想着替她寻个正经人家,为她备着了一笔嫁妆。
一两年的,这合适的人没寻着,却不知道怎的跟苏庭搅在一起了。王氏本想,若是只收个妾室同别的妾一般对待,虽说心中有所郁结不可解,却也不是大事,可偏偏苏庭对她着紧得很,但凡她的事,都搁心尖尖上。王氏便觉着十分委屈了,每每来见外祖时,便得梨花带雨的哭上许多时候,林宜儿外祖母也是见过多次的,不由的心疼孙女,对林氏从心底生出些怨恨来。
这厌恶便蔓延到元妜身上了,元妜知知她不喜,却不知缘由,也不十分在意,左右一年也未必见几次,对她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王氏十分喜欢,她便先尊重着。
元妜到了公主住处,丫鬟也并不先去通报,径直的带她去了屋里,太医也在了,正为公主把脉。公主对她微微笑着,身边的丫鬟給她搬了个椅子,她便在公主旁边上坐下,安静等着。
“阿妜去过老祖宗哪儿了?”元妜笑着:“去过了,老祖宗说我病中不必请安,倒是为着我省事。”“那往后,你来我这陪陪我,便是下会子棋,瞧会子书也好。”“曲贤阁离这儿近得很,阿妜定会日日来烦您的。”公主抿着嘴角,唤了身边的翠柳,取了个盒子递给她:“这是本宫侄儿今日送的,一对,一只送去給宇儿了,这只给你。”
元妜接过礼盒,里面是一只血玉镯子。她愣愣的抬头看了看公主,这可是难得的珍宝之玉,价值连城,便是宫里也难得罕见,就这般送給自己了……。她微微的咬了咬嘴唇,想了一下道:“这镯子贵重十分,阿妜不能收。”公主眯眼笑着:“我啊,向来不喜欢反复推脱,你若是喜欢便收下,若是不喜欢赠予旁人便是了。”“喜欢,阿妜收下,谢过舅姥姥。”
公主便是一脸欢喜的看着她,她一脸欢喜的瞧着镯子。一会公主想着了事,又道:“这几日,你舅母娘家的几个侄儿女从常州来盛京了,会在这住几天,院子里或许会遇见,有两个跋扈不知事的,若是受着委屈了,便来告诉我,我同你讨公道。”元妜乖巧的点了点头。
之后,太医为她搭了脉,问了些症状,照着之前的方子又改了些,退下去抓药了。
元妜用了膳才回了曲贤阁。在房间里画美人图,那眼神,含情脉脉,剪水秋眸。青儿在一旁偏着脑袋看着:“小姐画美人最是好看。”她得意洋洋的应道:“是吧。”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惜,母亲不喜欢来着,每次偷偷画完便烧掉。”说到王氏,青儿便也不看画美人了,心虚的道:“要不小姐还是画花吧,花多好看啊,今个早上,我看着一个离这儿远的地儿有一片樱花,要不去瞧瞧。”元妜抬头看了看窗外,那些个金黄色的光,便摇摇头:“樱花有什么好看的。这太阳正狠着呢。”“那儿有池塘,有鱼,还可以钓鱼呢,再说那花开得茂盛,树下见不着光的。”
在青儿用尽了词的形容下,她问茵绿要了鱼钩,去了那个花园子。
是个长长的,弯弯曲曲的园子,连同水池也是,这大概本来就是条经过府内的小河,别一头伸向府外的,里边是流动的活水。这花也开得煞是好看,沿着池子两边,一直往更远的地方,算得上片小林子。地上落得些花瓣算,被风吹起,四处扬起,便更有意境些。
可半个时辰去了,元妜也未曾钓上只鱼来,肚子却有些饿了,又咳了几声,她便叫青儿取些点心去,方才出来未曾吃药,她叫冬梅便也随青儿一块去把葯拿来,今个钓的上鱼她才回去。“你一个人可以吗。”她挥挥手:“没事,你们赶紧去吧,我离池边远远的。”
二人离去,她便也站起身来,想着大概是选的地方不对才钓不上鱼。于是顺着水流方向,走了十几步,一拐角处。此处花开得更茂密些,塘子宽些,水里的鱼也多些。她双手一拍,握住抱在胸前道:“果然是位置不对。”又四周瞧了瞧,这一瞧,便瞧见了对边花树下的人,好生俊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