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树下,少年俊秀,衣厥飘飘。长发披肩,似绾未绾。
元妜看得有些痴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片刻,缓神过来,又仔细打量一番。
他身着一身墨色衣裳,宽松的散在身上。白面如玉,双眉似剑,包唇绯红,便是那双桃花眼,慵懒又精明。一头长发,倾落在身后,发间的一缕束发浅色绸带随几许青丝被风扬起,一切都恰到好处,蛊惑人心得很。方才十六左右的模样,眼中精明沉稳叫人惊讶。
元妜从来都觉得,看人,眼睛很重要,有人清明,有人呆滞,有人沉得像暗海,有人眼睛会发光。
少年知道有人看他,便抬眼望去,一个有些呆愣的小丫头,模样同宇儿一般大小,一身浅黄色长裙,綉了细碎的小白花。发鬓挽起,发间别着几朵白玉海棠。想起宇儿,他便也朝她微微抿嘴一笑。
元妜见他对自己笑,耳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如此看着人家,委实唐突了些,便也微微冲他笑了笑,匆忙离开了。
回到垂钓处,元妜又盯着水面瞧了许久,鱼竿动了动。她心里一阵欢喜,用力的把鱼往岸上拉。一尾硕大的鳜鱼,一离开水里它便使劲的在地上蹦达起来。她看见鱼儿还精力旺盛,无从下手。
事实上,便是胆小罢了,从前,杀好的鱼装好提在手里,死后的肌肉抖动便也能莫名的把她吓出声来,僵持了片刻后,冬梅回来了。她脱了鞋子,往鱼头上用力一拍,鱼不动了。“死了?”冬梅麻溜的穿上鞋子:“没呢,大概晕过去了。”又伸手去把鱼丢进桶里,顺便洗了个手。元妜喝了药,碗放在一边的盘子上,冬梅双手在自个衣服上蹭了蹭,眉开眼笑到:“要我们走了鱼才咬勾呢。”元妜悠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别的两支鱼杆嬉笑道:“可不是,怕是被你鞋底吓的。”冬梅一脸红红的:“明明小姐你怕,倒成我的不是了。”那娇羞模样,同着平时的利落,元妜想着,若自己是个男儿,娶了她定是不亏的。
过了一会,青儿回来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又上了三尾鲫鱼,怕是平日里少有人垂钓,都是肥肥大大的。几个人拍拍手,兴致勃勃的收了东西,回了曲贤阁。
曲贤阁内,有独立的厨房。平日里都是厨娘单独为她做一份王氏托付的寡淡食物和点心,有时也去公主那里用膳。
元妜方才门口便见着茵绿,迎上来了。她道:“茵绿,你去大厨房里取些花椒过来可好。”“表小姐今在阁里用膳?”元妜抿嘴一笑,伸小手指了指旁边木桶里的的鱼,道:“方才钓到的,反正闲着无事,想自己动手。”茵绿一脸含笑道“奴婢这就去。”又对身边的两个小丫头道:“碧儿,好生照顾着表小姐,我去去便回。”又朝元妜微微欠了欠身子,去取东西了。元妜一路琢磨玩弄着手指,茵绿大概以为自己是孩子张口说说而已。
府里指来的两个粗使丫鬟,碧儿,翠儿,把鱼抓出来杀好,洗干净,放着由元妜处置。元妜卷起袖子,又在袖口处打了结,转身问:“你们有人会做菜?”几个丫头都点点头,碧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会些,只是不如厨房师傅做的味。”元妜腆着脸笑道:“能吃就行。”
茵绿拿来花椒,叫了个小厮,又拿了大框子各类肉菜,还带了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高大壮硕,腰间围了块长长的黑色的布快。厨娘?“……”这显然……。
元妜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也是,谁会以为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十一岁女娃要做饭菜不是戏言。茵绿煞有其事的给解释道:“姑娘,她是后院里来帮着做些杂事的。”元妜看看茵绿,又抬头看了看那厨娘,诚意十分的道:“除了鱼,别的你随意做吧。”茵绿难得露出一丝尴尬味,不放心道:“姑娘当真要做?”冬梅道:“我家小姐在府里时,偶尔也会炖炖鱼汤給夫人尝尝,我们仔细瞧着也不碍事。”元妜牵起茵绿的手摇了摇道:“你且放心,我定不会出些什么事来,叫人责怪了你。”她勉强点点头站在身后,不再说什么,却依旧忧心忡忡的样子。
元妜动一步,茵绿跟一步,像是在她背后生根似的,一步也不肯离得远些。她心想着,大概是为了随时把她从锅里捞起来做充分准备。
好一会,见元妜稳稳妥妥的模样心才放宽些。事实上,别的还难说,但元妜做的鱼汤,便是十分挑剔的元婳也是极爱的。当锅里汤冒着泡,闻着那香味时,她才稍稍后退了几步,一边瞧着,一边惊讶。
鳜鱼汤做好,元妜唤人取了个大的青花瓷汤碗,盛上,合上盖子放在托盘上。便听着一阵清翠又欢快的声音:“妹妹,你在做什么。”“……,宇儿姐姐,吃个饭了吗?”元妜扭头瞧瞧站在门外的沈宇儿。“还没有。准备寻你一块去祖母那儿。”“我今日不去了,你要不要留下了一块。”“好啊,我也这就让人同祖母说说。”大概是想也没想便回道。
元妜叫了冬梅随传话的丫头一道去,把方才放在拖盘子上的汤也带去,公主差不多用膳的时间到了,这汤虽不珍贵,也寥表心意。
厨娘做好别的饭菜,端到大厅里,她那两尾鲫鱼汤便也才好,留了份大的給几个丫头。
元妜宇儿两人看着那圆圆的鱼眼,一边觉得罪孽深重,一边觉得非吃不可。宇儿动一动筷子,便看一下眼睛,元妜随手夹了豆腐盖上:“姐姐,它看不见了,吃吧。”
公主那边送去鱼汤,冬梅就回了曲贤阁。刚开始,说是元妜自个做的,公主同身边的老嬷嬷谈笑起来:“这孩子倒是有心,只是不知道做成什么样了。”以为,孩子过家家的玩意,瞧一瞧,往桌上放一放便好。揭开盖子,却又十分像那么回事。
谈笑间,进来了个少年,一身黑衣,发间还有一两个细小花瓣,公主笑着道:“堇儿,你来的刚好。来尝尝这汤。”少年坐下,伺候的丫鬟盛了一小盏。他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与往日吃过的略有不同,便携一抹浅笑道:“莫不是姑姑换了新厨子。”公主不语,让丫头也盛了碗,喝了一口,尝到味,便也笑着,不说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