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了小雨,轻风再也卷不起落花飞絮,白白的小残瓣叠叠层层的镶嵌在土里,过些日子也就化作春泥了。
元妜在屋里浑浑噩噩的发呆了一整日,收拾好的包裹提起又放下,眼睛时不时的瞟着窗外。
“小姐有心事便说出来吧,别憋着。”
海棠正給元妜修指甲,自打小姐从北疆回来后,没有一天不是心事重重的。
“你说如是我走了,会怎样。”
她分明知道后果,还是忍不住问一问,若是答得不同,或许能铁了心肠一走了之。
“若是你走了,老爷夫人都会受牵连的。”
冬梅恭恭敬敬地站在元妜左后侧,话里有些担忧的意思。
海棠也跟着点了点头,却又道:“小姐要逃走,海棠也会跟着您的。”
冬梅没好气的瞪了海棠一眼,海棠只当没看到。
冬梅叹了口气,转头朝元妜温言细语的道:“可小姐得想好,婚是皇后赐的,嫁的是皇子,您这一走连累了谁先不说,只说小姐您自个,往后怕再不能踏盛京半步,父母情份缘份也了了,平日里,夫人老爷何等疼您。”
元妜长长的嘘了口气,叫两人退下了,掏出被窝里藏着包袱。
绑架,情亲绑架。可偏偏冬梅说的在理,她若是不走,失的不过是自由。她若是走了,除了自由她一无所有。
元妜将首饰银两归回原处,既然在这大璃了,或许就不该奢求感情和自由。
既然想要的求之不能得,那只要不是嫁个草包,她无甚所谓。况且那七王爷并不废柴,只要不触及底线,她可以规规矩矩的做个贤德的正妃。
两月前。
玄堇并未去接她下山,那日张生格外感性,说了许多矫情的话,讲得眼眶润润的。
他难得连输了十局棋,快日落西山时,才同雪儿将她送出林子,子瑜早带人在外等候着了。
五日前。
元妜回府歇息了一夜,第二日同王氏用过膳,要去慎王府讨葯水洗墨。
王氏忧心忡忡的道:“近些日不知怎的,京城里遍传你的好话,也不晓得为何突然传起,娘也知道你,你若是真的只愿平庸,便得仔细些,在外别太露锋芒。”
元妜那时并不以为意,只道不管哪个大家的小姐儿,总会时不时的有两个被赞美上一番,然后就寻了个好夫家。
她到了慎王府,洗了墨迹后,同清风去揽月楼等肉团子,这团子没等着。
等来了个清秀的男子,男子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衣裳,举手投足间十分涵养。
清风生硬的唤了句:“七皇叔。”
元妜愣了愣,随即微微欠身行了礼。
七王爷同清风寒暄几句,又面带笑容对着元妜道:“想必姑娘是苏家三小姐了。”
“是。”元妜礼貌的道。
“今个子叶那孩子功课未完,不能来了,叫我来跟你们说一声。”
元妜见清风一直低头喝茶不敢看她,便了然于心了。
她淡然一笑。瞧在男子眼里,只觉得顾盼生花,目若秋水。
她浅浅道:“也罢,小郡王不能来,恰巧小女有些急事,便先走了。”
元妜起身告辞,七王微微含颌,清风终于抬起头来,虽说是看着远去的背影,依旧眼光闪躲,满是歉意。
回府里,元妜见着王氏正准备着自己后日生辰的东西,她翻了翻堂叔伯提前送的份首饰,小金鱼,为她的小金库又添了一笔财产。
第二日,天边的云翻了白肚,大堂里迎来几个宫中的公公嬷嬷,说是传皇后懿旨。
一干人跪在大厅里,公公尖着嗓子念道:“皇后懿旨,吏部尚书苏庭之女,苏元妜,秀外内中,天资聪颖,性行温良,其品甚得我心,着今,赐婚七王孟尘越为正妃,钦哉。”
苏庭接下圣旨,公公说着:“尚书好福气,三姑娘好福气。”
还要说什么,便被王氏塞了些赏银叫人客气的打发走了。
元妜跟王氏回了中院,木讷的坐了许久,蓦地流下几颗泪来,表情却冷静得很,没一点悲伤凄凉的意思。
王氏摸着她的手,安抚的轻轻拍了几下后,被苏庭叫去书房商量这事了。
元妜抹掉几滴眼泪,回了古云斋,冷静得出奇。
“这天大的好事,三姐姐为何闷闷不乐的?”元菡昂头问着郑姨娘道。
郑姨娘轻轻的叹了口气,正经的道:“可别胡说,你姐姐那是欢喜,哪里闷闷不乐了。”
元菡撅着,蹙了蹙眉,眼中有些迷惑不解,明明就没有欢喜的。“可……”
元菡还要说话,却被郑姨娘狠狠的瞪了一眼:“你只道三姐姐,满意就好,别的不需要懂。”
她努努嘴,低头不说话了,亲娘向来温和,粗声说话也是少的,如今被瞪了一眼,那便定是不该说的。
“唉。”
走了不过几步路,郑氏又轻轻叹了口气。
这事若是还倒别个的身上,或许还能欢喜一把,可元妜的话,那孩子怕是烦着吧。
今日。
放好首饰银两,元妜坐在窗边,瞧着外头绵绵的细雨,这会儿下得大了。
一颗颗雨珠砸在花儿上,花瓣受不住重量,直直坠往地上。
正当她昏昏沉沉的伏在窗台上,差点睡过去时。海棠慌慌忙忙的跑了进来。
“小姐,宫里又来人了。”
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揉着眼睛,瞅了一海棠一眼:“嗯?”
“像是说,要召你入宫什么的。”
“嗯,知道了。”元妜淡淡的理了理裙边,起身去洗把脸,一会母亲或是老爹会来的。
洗了脸,元妜将柜子里搁置了许久的套着綉样花绷子拿出来,认真的刺绣着。
不出片刻,苏庭便到了,他进屋见着元妜正綉花,心中安慰了不少,到底是要出嫁的姑娘了,更懂事了。
“阿妜。”
苏庭轻轻的唤了声。
元妜抬头看看他,眼里努力流露出几丝光芒,和笑意。
“爹爹怎么来了。”
“唉……”苏庭叹了口气。
又道:“今日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过了,说宣你明日进宫说说话。”
“嗯,阿妜知道了。”
“你也莫怕,明日你母亲陪你同去。”苏庭怕她怯意,安抚道。
“嗯,好,元妜不怕。”她将手里的针线放下,泡了杯茶递给苏庭。
苏庭用杯盖掳了掳茶叶,喝了一口,心中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