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袭,地上的黄沙满天扬起,灰黑色的营帐微弱的火苗摇摇晃晃。
此处还是草地,再往前百步便是沙漠,是绿州中一小块突兀的荒芜地方,它的形成不大合常理。
苏元妜听章太医说,这地方偶有狮子野狼出没。
并且就在刚刚,她从如歌帐篷里出来时当真远远的看见了一只大狗一般的狼头,心里吓得一哆嗦。
这会儿,正要死要活的赖在孟玄堇帐篷里不肯走。
“嬷嬷你先带王妃回公主住处,赵将军说有事要与我商议。”
正要脱身出去的赵干一脸茫然,嘀咕着:“殿下,我没有啊。”
孟玄堇漫不经心地瞅了他一眼,冷冷清清的神态中带着几分暗示。
谁知赵干倔强的侧开头颅,朝元妜抱拳微微鞠了鞠,一副糊涂模样的挠了挠后脑勺,一转身咧嘴露出精明的笑。
“王爷,我方才在外边看见野狼了,虽见一只,却定是有一群的。”元妜抱着蜜饯罐,窝坐在桌旁,孟玄堇是个功夫厉害的的家伙,若真是野兽跑了进来,他至少能带自己逃命。
常言道,抱腿还找粗的抱。
“有人那么多人巡夜,设了防,不碍事。”孟玄堇端了碗葯走到元妜身旁,放在矮桌上推到元妜跟前。
苏元妜伸出根手指,将黑得赛锅底的汤药略略往边上推了推,她下车时有喝过一碗。
她估摸着狗屎和稀泥,再加上萃取的苦瓜汁也就这般难喝的味道了,不知吃了多少蜜饯,如今嘴巴还是苦苦涩涩的。
元妜抬头,一本正经道:“章太医还说,这地儿有狮子,狮子知道吗,很凶残,会吃人的。”
“喝了药回去早点歇息,本王保证你明日依旧四肢健全。”孟玄堇将葯碗推回元妜面前,淡泊的眼神里,毫无波澜。
“不然我在你旁边另搭一个帐篷,挨着,就在这儿。”元妜指尖碰着身后处帐篷,便是挨着也是安心些。
“听话,把药喝了。”恍然一听是劝说,态度却强硬得很。
“我,我已经好多了,这药烫缓一缓,这会我嘴里还苦呢。”元妜低头看着尚且冒着热气的黑色汤药,心有余悸。
“你不是怕死吗,如今却不怕了?”孟玄堇剑眉微蹙,缓缓端起葯碗,认真吹了半晌,又送到嘴边试了试。
元妜一时看得愣了,他那张好看的皮囊总是更容易蛊惑人心,什么温文尔雅,什么世上无双,都不能贴切的描绘。
苏元妜呆呆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孟玄堇一手端着葯碗一手拿着汤匙舀了一勺子,递到元妜嘴边。
“一口喝,还是一口一口的喝?”他嘴角微挑,瞧着元妜呆呆傻傻看自己的样子,心自然而然的欢喜,半点由不得控制。
元妜心脏一阵咕咚直跳,慌慌的接过孟玄堇手里的葯,仰头一口喝完将空碗搁置桌上,又赶紧吃了颗甜蜜饯。
“王爷不方便就算了,我,我搬去赵将军帐篷边上。”说罢,元妜搂着怀里的甜蜜饯罐子,起身便要往外走。
“站住。”
苏元妜背对着孟玄堇定住了脚步,心中窃喜,嘴角怕是得拿个千斤顶才能掉弯下来。
她知道,纵使不甚在意,孟玄堇也不会让她去赵将军旁挨着搭个小棚子,不管是里子还是面子。
“你若是实在害怕,便留下吧。”
“……”
“多谢王爷,这就去同皇姐说一声,别叫她等我才好。”元妜转过身,欢喜的福了福,这礼就算是狗腿的无声马屁。
孟玄堇垂着眼眸,盯着手上的文书,不再理会。
元妜走在营地中,瞧着成羽正监督收下士兵将木栅栏加密,又做了削尖的圆木。
“你们做这栅栏,若是有猛兽来袭真的挡得住吗,若是赶上个樵夫遇见没准悄悄绑一捆回去做柴火。”
元妜看着栅栏间诺大的缝隙,呃,至于大到什么程度,她大概比划了一下,已自己的身量完全可以从那缝里轻易的钻出去。
成羽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回王妃,这可不是用来挡兽怪的,有别的用处呢。”
刚应完话,别处的人便又找起成羽来,元妜便也快快的去了如歌棚里。
只说了要宿在孟玄堇处,如歌便一刻也不能等的将她推出了帐篷,还一边低声言语。
“快去快去,别叫玄堇等久了。”
到门口,如歌又发愁的挠了挠头,凑到元妜耳朵边上,忧心忡忡的问道:“你,你病才好不碍事吧。”
元妜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端起满面笑容,孟玄堇这姐姐操的是亲妈的心啊。
“无碍,无碍。”元妜低声应答。
如歌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刻,牵着元妜的小手抚了抚,道:“早些歇息。”
元妜回去时,孟玄堇已经洗漱好上了榻,闭着眼睛,也不知睡了没。
床上的被子也已经铺好,常嬷嬷早出去了。
元妜满意扑到床上,盖好被子滚了好几圈。
不知过了多久,元妜被一阵叫声吵醒,一声三声许多声狼叫唤着。
她迷迷糊糊的起床扒开帐篷帘子,一堆绿绿的眼睛。
一下清明了不少。
“听见没,狼嚎,嗷嗷直叫。”元妜抱着枕头跑去孟玄堇榻边上蹲着,抓住胳膊摇晃着。
这是一群狼嚎声,从前为陌小潋时动物世界她可看得不少,这东西烈得很,又狠又凶。
孟玄堇被摇晃得不行,勉强抬眼看了看元妜,眼中不甚清明,下意识的抬起手,往腰上轻轻一揽便将面前的人带到了榻上。
“这里撒了幻香粉,它进不来。”他把附在身上的元妜,朝里边扶了扶,自己侧了侧身留了空处给她。
元妜半信半疑的盯着孟玄堇看了一会,没能将他盯得睁开眼,夜里的群狼嚎叫便又声声响起,直入云霄。
“可,可万一……。”
万一扑进来,咬人了怎么办还未说完,她便被孟玄堇一把将脑袋按到怀里。
他声音低沉的道:“你若是再不睡,我便真将你丢出去喂狼。”
孟玄堇一手托着元妜脑袋,一手摸索着捏巴几下她本就红红的耳朵。
一会儿,捏耳朵的手轻轻一垂,搭在了后颈子,托着脑袋的那只却依旧紧紧扣子。
所以他睡了吗,真的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