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斜阳这边话音刚落,平西王还没做出任何回应来,“噗嗤”一声,殿内便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声音来自平西王右后方。
他回身望了过去,只看见了一脸淡然神色的范衡和低垂着头的冯渊。
平西王强忍住胸中怒火,怒目望向展博阳道:“展大人方才明明说这圣旨是真的,没错吧!”
他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咬牙切齿加强语气的强调。
他此时尚不能拿展博阳如何,但若展博阳这次敢说半个不字,他发誓定饶不了他们展氏。
他想兵不血刃的拿下大陈江山,所以才会这般费尽周章,可若是拿不下来,他不介意动用武力来解决。
他的西京大军绝对不是中京城这般养尊处优的将士能够比得上的。
而今,中京城周边的四大城池已经被他的人马封锁了消息。
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信鸽都别想飞出去,这里的消息送不出去,暂时就不会有援军前来。
若今日这事情不能善了,那就干脆叫中京城沦为人间地狱吧。
到那个时候他直接将皇城迁到西京就好。
这么想着,平西王冷笑了一下,再次道:“展大人这次要想好了再说。”
他的眼眸中冷光凌凌,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然而展博阳依旧是一副芝兰玉树垂首而立的儒雅形象。
他无视平西王咬牙切齿的警告神色,继续温言道:“书写中起笔、行笔、收笔,笔画交叉,字的结构特征等都是鉴定笔迹的方法,其中笔画交叉和字的结构是笔迹鉴定的重要依据。这道圣旨若单从这些方面来看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可质疑之处。
“然而,皇上近十年来书写中有一样最大的特点,却是在这道圣旨中未曾体现的,那就是平西王您的名讳陈贤书中的'贤'字。
“自贤妃娘娘故去,皇上每每遇到娘娘名讳中的字和娘娘的封号,都会刻意避讳。
“单说这个'贤'字,平西王可能不知道,起笔的两竖一直都被皇上一笔带过。猛然间一看似乎都是一样,然而这道圣旨其中的短竖是一个点,而皇上的笔迹中是没有这个点的,所以这道几可乱真的圣旨其实不是真的。”
平西王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他的神色有些古怪,许久他才眯着眼望向展博阳点点头道:“那么展大人这定论就是最终的结果了?”
“正是。”展博阳拱了拱手,定定望着平西王道。
平西王复又点点头,“好,很好。既然尔等不肯承认这圣旨是真,如此本王也不用再跟尔等客气了。”
他拍了两下手掌,在殿外与禁军对峙的兵士都收回了手中的武器,“那么咱们就战场上见吧。”
转身他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朝臣中有四个人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有人低声问:“晋王殿下为什么不拿住平西王,为何眼看着人走掉。”
另有人低声道:“是呀,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没听平西王刚刚说这城中有他三万兵马。这可如何是好。”
范衡皱眉瞪了小声嘀咕的几人道:“整日钻营,不晓得动半分脑子,不给他走,你们试试留住他啊。先不说平西王武功如何,难道他敢半分防备都没有的带人进宫吗?只怕这里还没动手拿住他,城外和皇城内外就要血流成河了。”
晋王全程都是淡笑着看着事态的发展,如今还真是范衡所说那样,并不宜此时就将平西王擒住。
他曾经答应过弘慧大师,要保得中京城一片安宁,那就不能叫它变成人间炼狱。
要擒住平西王不一定非得在宫中,明刀明枪的在战场上对决才是晋王想要的。
只是展博阳会不遗余力的帮他,实在是难得。
其实展博阳这次所言全是假的,这道圣旨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晋王知道,父皇是会避讳母妃的名讳中'白翩翩'三个字,但'贤'字从没有刻意避讳过。
展博阳就是在不折不扣的说谎,这番谎话是他自己愿意说的,还是——?
晋王笑着对远处的展博阳点点头,宽大的袖袍垂落,伸手牵住了展斜阳,道:“我们走。”
展斜阳应了一声正要与晋王相携离去,却在金銮殿外的长阶上被身后的展洛天叫住。
“斜阳,此时城内外诸事都需晋王殿下前往处理,你别跟着前去捣乱,令殿下分心。”
展斜阳脚下微微顿住,缓缓转过脸看了眼晋王,对展洛天的话充耳不闻,反手抓住晋王的手,继续前行。
展洛天没想到展斜阳会这样叛逆,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偏身后不远还有一班文臣武将并肩前行,面上不好显露,只得住声。
展博阳两兄弟站在展洛天身后相视苦笑,这个幼弟真是被宠坏了。
皇城外的镇国公和郑容两方人马依旧对峙,除去偶尔马匹打的响鼻,没有其他动静。
晋王和展斜阳出了皇城城门,站在宫城前远远的看了一眼对峙双方,低声在展斜阳耳边说了几句话。
展斜阳闻言魅惑的凤眼微微眯起,眸中华光潋滟。
他轻身跃起一瞬间便来到了郑容面前。
背对着镇国公那边,郑容在马背上俯身将耳朵贴向展斜阳。
半晌郑容抬起身子,向镇国公那便冷冷的看了一眼,右臂抬起,对身后的府兵将士命令道:“所有人整装,随我走。”
对面的镇国公眸色一动,郑容这是要做什么,突然撤走人马难道不怕皇城沦陷?
他不自主的向远处临风而立的蓝色身影望去,心中打着鼓。究竟展斜阳方才和郑容说了什么?
虽然镇国公见过晋王的次数不多,然而晋王的谋略和能力绝对不能小瞧,他把目光收回落在了对着自己笑吟吟的展斜阳面上。
此时郑容的人已经快速的撤离,展斜阳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站在当地望着镇国公。
有趣,镇国公心中暗道。看来晋王殿下又有什么筹谋了。
他抬手自身后招来一个人,低声吩咐了两句后,便见那人急匆匆的打马离去。
见此,晋王勾起唇,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戏谑。
果然,镇国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