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中期施行的关卡商队十一税算是完蛋了,那万历皇帝施行的矿税呢?
很遗憾,阉党上下,包括天启皇帝都不愿重开矿税,在天启一朝几乎是个禁题,谁提谁死。
天启、魏忠贤为钱头疼时,迟到近一个小时上班的周道登、卢象升、袁枢报告完昨日的各项事情,则开始告状。
给吕维一种手下被欺负了的感觉,不管正义不正义,为了自己面子,自己就得撑腰!
也很奇怪,不明白魏忠贤为什么着急谋求百万签筒的售卖权,不是有大名鼎鼎的十一税么,怎么天启、魏忠贤还这么缺钱?
魏忠贤授意守门亲军刁难周道登这些人,为的就是赶在他们之前把自己说服,几乎算得上破釜沉舟了,犯得着这样?
带着疑惑,吕维询问:“朝廷不是去岁施行十一税,怎会如此缺钱?还有矿税,为何不效仿施行?”
卢象升、袁枢之前就是户部的骨干成员,心里亮堂,袁枢有意退让,卢象升正色回答:“去岁十月复征十一税,皇上先免三大殿木料征税,后免工部材料征税。今年正月免卢沟桥、京城周边市集柴米征税;四月责令通州罢征煤米商税,责令整改不得推诿朦胧行事;本月工部又有进言,关卡十一税几乎名存实亡。”
“至于道主所言矿税……神宗皇帝遗诏罢除矿税,光宗皇帝继位之前明发太子令旨,确认神宗皇帝遗诏及罢除矿税一事。故,神宗、光宗皆有诏罢除矿税,于当今皇帝而言,不开矿税关系孝道。故皇帝登基,亦下诏永不开矿税。”
“天启元年十月,府军右卫后所百户陈有继奏请开矿,皇帝命付诏狱治之。陈有继论斩,并谪同谋御马监少监梁运为南京净军。”
“天启五年九月十四日,东林罪官御史杨新期疏请开矿。皇帝批示,曰,方今海内虚耗,正宜休养民力,何得以开矿生衅?杨新期不谙事体,姑不究。”
“又有丰城侯李承祚疏陈三议,一是江西南赣吉三府仍食淮盐;二是开采珠池;三是开铜矿以资鼓铸。皇帝批示,曰,珠池、铜矿封禁已久,如何辄议开采,以惊扰地方?后只交付户部议论江西南安等三府食盐一事。”
卢象升稍稍换一口气,又说:“近来,司礼监秉笔李永贞奉魏忠贤之令,陆续封禁京畿各矿洞,并焚毁山场草木,使盗贼绝迹。并使京畿州县正官分防协禁,严加巡警,如有疏虞,将地方官参来重处。”
吕维沉默,天启皇帝还真够孝顺,为了防止别人再提开矿税的事儿,直接授意宦官把京畿一带的矿洞封堵。不是所有矿洞封堵,私人的自然管不了,封堵的都是官方、皇室经营的那部分,即所谓‘与民争利’的那些矿场。
十一税指望不上,开矿税等于抽自己耳光,这天启皇帝真够为难的。
稍稍考虑,吕维就说:“百万签筒,我意在为大明度支,而非用在三大殿上。所换钱粮,将尽数用在辽东战事上,不愿外挪一钱一米。袁枢,你父若愿亲征辽东,这百万军饷,就是你袁家的。”
“臣惶恐。”
袁枢直身叩拜:“臣父子万不敢拥兵自重,请道主收回成命。”
“怕什么,人终有一死,辽东给你袁家十年,二十年,你袁家还能超脱生死?”
“我要一个稳定、清净的辽东,经建奴一役后,辽东、辽西破碎,正所谓不破不立。这块地方连着朝鲜,就由袁家经营,我都不在意,你惶恐什么?”
吕维语气平静:“你此去登莱,可传我一句话给你父,就说欲征服世界,则先征服日本;欲征服日本,必先占据朝鲜。朝鲜设立总督一事,东江镇毛文龙能否大用,及东江镇战力评估三件事,你必须询问明白,回来后也好让我明白具体。”
“是,臣明白!”
“除了这些,让你父亲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复辽作战计划。原则上,我这百万签筒全力资助,只统筹天津、登莱、山东、朝鲜及东江这五处兵马。宣大、蓟辽、蒙古这五处兵马不予计较,不可为凭。”
“不出意外的话,老奴今年会死,那时候必有一战。这一战,辽军恐怕还会坚守不出,我想看到天津、山东、登莱三处兵马扬帆出海,与建奴一战。”
卢象升这时候开口:“道主,辽地入冬酷寒,天津、登莱兵马跨海远征,无城池立足。野战不利,必然覆没,还请道主谨慎用兵。各镇兵马折损事小,败坏道主威名事大。臣以为,当乘夏大发水师,择险要筑造坚城,留精兵猛将扼守,先以小胜鼓舞三军士气,待明年入夏再发大兵水陆并进,胜券在握矣!”
周道登干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去观察吕维。
吕维却点着头,不见恼怒:“有道理,是我急切了。这样,我每月拨张平安三千两银,使他养兵八百自成一部。你们回去算一算天下宫观寺庙税收、度牒收入,以及京中各项收入。若每月能有一万五千两以上收益,你三人有愿效仿张平安者,每人拨银三千两,各养兵八百。”
这话一出,三人脸色俱是不同,袁枢一副无可无不可。
袁枢不存在问题,他只要拿到‘合法’的编制,有稳定钱粮,不需去登莱找袁可立部下,往天津跑一趟,随便从毕自严手里拉起一支立刻能投入使用的军队。
卢象升稍稍考虑,就决定参与这件事情,袁家那么大的兵权都没啥顾虑的,有袁枢顶在前面,他怕什么?
至于领兵经验……自己没领过兵,可袁枢、张平安之前领过兵?反正年青,平日又喜欢看兵书,几乎拥有不死的生命,就是一头猪也能成为精通兵法的猪,何况自己堂堂二甲进士!
这可苦了周道登,他一个翰林途径升上来的礼部主官,最缺乏的就是地方主政的资历,更别说边镇监军之类的资历。领兵经验,周道登一点都没有,可又不愿错过这大好机会。
三千两银很多,还不放在他堂堂周大财主眼里,要贪污的话,这点钱他还真看不上。
只恼恨自己没有统兵经验,不然就是自己每月出三千两银为吕维养一支军队都是乐意的。
不仅忧愁统兵经验,名门大财主出身的他,又是翰林院清贵衙门混起来的资历,以至于他在军界连个像模像样的武人旧部都无。
思来想去,周道登还是咬牙应下,堂堂承天使司衙门官吏编制简单,清廉的不可思议,账目上月入两万不成问题。
反正没几个人有经验,大不了自己也跟着学。
实在不行,就去义乌县花大钱招募戚家退伍老军,招他几十个老军留在身边当参赞,还不信练不好一支八百人规模的小营兵马!
唔,别看戚家是登州卫世袭四品指挥佥事,戚家的根始终在义乌南塘;就连戚继光的剽悍老婆王氏将门虎女也是义乌人,戚继光的丈人王总兵更是戚继光的同乡,真正的同乡,一个乡的。
算三人家资,卢象升家中地产、商铺年入五百两左右;袁枢家中年入五千两左右,周大财主则在五万两左右。
量变产生质变,他有的是钱,身为东林元老违背魏忠贤意志,也只是削去官籍,很多问题、危险,他的钱都能解决掉。
钱能解决的问题,对周大财主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故而,他也只是稍稍愁苦一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