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周边百里范围的官吏、士民无不惊骇发现那道通天云雾气柱不见了!
坤宁宫,张嫣仰头看着北面那消散的云雾气柱,头顶烈日高悬,却纷纷扬扬落着雨水。
她面有担忧之色,隐隐有惊惧惶恐轻咬丰润下唇:“快,去天关叩问请安!”
韩秀娥应下,急趋出宫,宫院门口有抬舆、凤辇车架,韩秀娥坐上抬舆,两手紧抓扶手:“来两班人抬舆,快去天关,别怕颠簸!”
侍候的宫人纷纷应下,快步抬舆,送韩秀娥出玄武门。
玄武门前,已没了那众人早已适应的高大雾墙,突然落下的大雨已扰乱施工开挖墙基的班军秩序,班军要么跪伏在泥水中磕头不已,要么被领班军官聚拢,再要么惊慌溃逃。
不多时雨水停歇,漫天彩虹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原来的景山模样,只是光秃秃的‘天下第一关’还立在那里。
韩秀娥见状松一口气,如果仙人突然走了,这大明朝乱不乱不好说,她们主仆最好下场也是三尺白绫。
张嫣忧惧,很快亲自来到天关,持通关符诏进入。
眼前豁然开朗,再无雾墙,视线之内满目湛蓝,目光远眺可见天际海天一线。
再看周围,原先雾墙处化作沙滩,外围是蔚蓝海洋,一波波的青色水浪卷上沙滩,又哗啦啦退去。
仿若孤岛,北、东、西三边被大海包围,只有南边还有关楼、关墙。
八卦锁龙井泉眼涌出的灵泉顺着水渠遍布各处,也涓涓汇入外围大海。
吕维已烘干衣物,亦远眺辽阔天际,心中开怀,坐牢的郁闷感尽去。
灵渠入海口,吕维双脚泡在其中,歪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伸手取出神龙字典,默问:“我能在这海里养殖鱼虾么?”
“正成长为海洋,可养殖鱼虾水族。”
“能养就好,我要造一艘船,去海上漂泊。”
吕维说着收起字典,回头转身看缓步而来的张嫣,笑问:“皇后怎么今日独身前来?”
张嫣展臂指着大海:“真人,这是哪里?”
“可能是东海,兴许我们还能看到袁可立的水师舰队,也能看到荷兰商船。也可能是南海,我们会遭遇宽三四百里的暴风。反正不是北海,北海冰封万里,容易识别。”
吕维仰头:“可惜永昼无夜,不能从星象判定方位。”
“真人何必欺我?”
张嫣语腔略略颤抖:“海水浑浊,可此处波浪清濯宛若灵泉,怎会是凡世?”
“如皇后所见,这里不是凡世了。”
吕维迈步走向沙滩,一步步走入海水中,清凉、洁净的水浪漫过他腰际,才转身看张嫣:“皇后名嫣,巧笑嫣然。我降世之前就知晓了皇后的名字,可却不知大明历代皇后名字,皇后说这奇怪不奇怪?”
“皇后叫着也拗口,皇后可有其他称呼?”
吕维所问,张嫣不语,吕维目光移向张嫣身侧的韩秀娥,韩秀娥跪倒在地:“奴婢不敢说。”
“不让你为难了,起来吧。”
吕维一步步退出,来到张嫣身边:“你情绪惶恐不定,是在怕我走了,皇帝清算所有人?别怕,等该收的税收齐,他就该死了。不然新皇继位按例免税,又免各省拖欠的税额以示宽大……这影响很不好。”
“我总觉得皇帝坐视各省钱粮拖欠累积,想要一并收缴时,会逼地方谋杀他。三四年的税额一时催征,谁都得损伤元气,谁愿意交?”
吕维伸手抚在张嫣脸颊,张嫣身子轻颤,开口:“妾身字祖娥,小名宝珠。”
“嫣,美丽而高大,娥,持戈之英武贵女。倒也人如其名,乃当世瑰丽明珠。”
吕维收回手,打量只比自己低半个脑袋的张嫣:“你喜欢我称呼你为祖娥,还是宝珠?”
张嫣抬头,双目灼灼:“真人喜欢哪个?”
“宝珠。”
吕维突然闭上眼睛,眉头浅皱:“魏忠贤、李长庚他们来了。”
张嫣敛容一副冷淡模样,身侧跟着韩秀娥;吕维则双手负在背后远眺天际、汪洋,似乎在一同观海。
李长庚走在前头,绯紫圆领金花锦袍在身,腰扎玉带气度儒雅,拱手抱着象牙笏:“臣恭问上安。”
“安好。”
吕维回应一声,也不回头:“李卿可见识过大海?”
“臣自然见过,曾在登州蓬莱阁与友人观海,又见识过钱塘之潮及闽粤之海。”
吕维又问:“眼前之海,比之以往雾障、天下之海,有何区别?”
李长庚左右看看,品头论足模样:“对臣来说皆是辽阔不可量也,对主上而言无异于囚牢,何分大小?”
“呵呵,是囚牢,也是战场。”
吕维转身去看魏忠贤:“是京中士民惊诧?还是你在惊惧?”
“道主系天下亿万百姓福祉、安康,天关有变,外臣岂能不惧?”
魏忠贤反正跪习惯了,行叩拜大礼,大呼:“外臣恭贺道主修为精进!”
“传告各司,就说我如今完整降世,皇极殿修成之日,将大宴公卿。”
一句话打发了魏忠贤,吕维才对李长庚说:“正好皇后在这里,你去提取些颜料、画纸来,我要为新军设定服装。”
“是,臣这就去。”
李长庚快步离去,吕维对着张嫣展臂:“宝珠,一同去楼阁议事。”
经过广场时,这里十几个木匠正雕琢木制牌坊,牌匾上隐约有‘万仙宫’三个字,张嫣多看了一眼。
楼阁中,神龙字典悬浮在小桌上,蓝白光幕映在桌面,吕维编织画面,是一名名新军的服装款式,张嫣见了说:“我可让秀女入天关服侍真人左右,秀女无一不精女红,真人所需一应款式,可由秀女缝制成型,宫人再效仿缝制。”
“还不合适。”
吕维说着闭上眼睛催动精神立场感知张嫣,可以清晰感知到她的紧张、期待、畏惧、不安,隐隐的刺激、跃跃欲试的疯狂,种种情绪反馈在吕维心中,比眼睛看到的要真切。
张嫣也有类似被窥视的感觉,随即也闭上眼睛,心绪飘荡,似乎在躲猫猫。
李长庚提着百宝盒进来,见吕维、张嫣俱是静静坐立并无言语,他不敢多看,递上百宝盒:“主上,颜料齐全。”
“先为李卿画一张。”
吕维抓一把颜料在画纸上一抹,李长庚绯紫圆领锦袍,腰扎玉带,持象牙笏一副正要张口进言的形象就浮现在纸上,吕维递给李长庚:“拿去装裱吧,以后为你立祠后,正好供奉。”
李长庚退去,吕维才画出军服款式,鲜红对襟长袖厚料短衣,素色背心、黑色短袖、四角裤,靛蓝土青色的长裤、夏训的过膝六分裤,还有大明特色的笠盔,这就构成了新军服装。
随即吕维为张嫣画了一张端坐画像后,张嫣也就匆匆离去了。
空荡荡的楼阁里,吕维任由面前的百宝盒、颜料朽化,闭着眼睛回忆张嫣的情绪状态,并无强烈的热切、亲昵,这让吕维不由长叹,果然不能太放纵。
可张嫣情绪中有浓浓的拘束、不安,有点像缩在墙角的小兔子……或许自己‘仙人’的身份,给了她很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