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锢好,党锢好哇!”
天门前,朱聿键摩拳擦掌,神态振奋:“早该如此,早该如此!”
另一名天门中郎方正化却是神态忧虑,沉眉思考着。
道天内,吕维安慰张嫣后,就陷入沉思,神龙字典投射全国地图,省、府,内容清晰,上面每个省的督抚、巡按、道员,府一级的知府都列出名字、籍贯,和大致背景。
辽东袁崇焕,座师韩爌是次辅,好友钱龙锡也在内阁,另一个好友阎鸣泰走魏忠贤的关系,在京中地位稳固;袁崇焕的两个同僚、朋友毕自肃、孙元化又因徐光启、毕自严的关系被重用。
袁崇焕这里很稳,这么厚的关系网络摆在那里,保证粮饷供应,辽镇不会出问题。
山海关防线有毕自肃、孙元化,总兵周世锡,蓟镇边防有梁朝柱。
宣大有洪承畴接手,他带着钱粮去宣大,收抚军心不存在问题。
陕西及周边五镇也是一样,孙传庭带着钱粮去陕西,一群饿疯了的边军,在钱粮调度下,敢杀任何人,又有杜文焕、贺虎臣在,稳住陕西局势不难。
山东是袁可立大本营,不会出问题;河南亓诗教也能轻易镇压,湖广总督陆梦龙是在西南战场亲自上阵杀敌的狠人,压住凶悍的楚人不难。
西南总督朱燮元严重依赖湖广、四川的钱粮,湖广在陆梦龙掌控下,就剩下一个四川了。
待傅宗龙入京,转生道天后,就派到四川去当四川巡抚。
四川、湖广稳住,西南再乱,大不了封锁西南,让贵州、云南土司乱杀一气,反正这两个地方又没什么像样的赋税。局势再败坏,无非就是防线撤到四川、湖广,不算在糟糕。
两广有何士晋,何士晋早年就担任过两广总督,压住两广局势不难。
所以问题,就剩下福建、浙江、江西、南直隶。
福建巡抚朱钦相也好处理,增设南洋总督,何士晋就能兼管福建。
余下的浙江、江西、南直隶,文风昌盛,士人结党风气浓厚。
浙江不需要细说,江西是有名的考霸省,南直隶就凭一个南京的号召力,就值得警惕。
这三省如何处理,吕维迟疑不决,不知该派谁去坐镇。
到底是该派遣得力人手赴任,接掌三省军政大权;还是等三省士林哗然,鼓噪,冲击衙门或爆发冲突后,再流血清洗?
他沉吟着,洪承畴、孙传庭还没来,魏忠贤倒是先来一步。
他跪倒在吕维面前,小心翼翼看一眼光影形成的全国地图,心绪莫名澎湃:“外臣拜见道主。今有一事难决,还需道主圣裁。”
“何事?”
“是刑部赃罚库抄家、追缴罪臣脏银之事。”
魏忠贤犹豫说:“狱中罪官,抄家、斩首亦只能得银三百余万,其中近半儿还是店铺、字画、田产等需变现的资产。而今朝廷又是急用钱的当口,外臣就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尽管说,别有顾虑。”
“是,但凡罪官下狱,其实抄家是抄不出多少来的。其产业,或收益,多挂名在宗族、近亲名下,朝廷亦不好过度泛滥刑罚。再者,罪官、朝野也知刑部赃罚库是个什么东西,是有进无出的。所以罪官之家、亲友往往转移资产以避锋芒,以争取谈判、宽减刑罚。”
魏忠贤说着嘿嘿做笑:“若有无辜之人,不知内情,应刑部要求查封资产……那查封的资产越多,这人就越没活路。所以国朝有纳资减罪、免刑的条例,为的就是罪官、刑犯积极缴纳罚金。今刑部在押重犯,若是许可其亲友凑集赎金,或许还能再得二百余万。”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朝廷才不在意你是死是活,在意的只是你能缴纳多少钱粮;刑部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冤枉的,在意的只是赃罚库。
赃罚库,这可是好东西,皇帝和百官为了争夺赃罚库里的钱,可没少起争执。
吕维稍稍考虑,就说:“既要党锢,岂能放虎归山?在狱罪官多心有不服,于地方又有人脉、名望。今日放归,他日口出怨言诽谤朝廷,其亲友、乡党闻言生怨,不利于朝。”
“道主圣明,是外臣疏忽了。”
“犯案罪官悉数绞首,罪大恶极者斩首,孙承宗终究是帝师,使其体面离世。析分其子孙于宣大二镇充军,余下罪官妻女充入宫廷,子侄充入工部为工。”
本想充军了事,可涉及罪官子侄数量必然庞大,这批有知识的青少年发配边地历经磨练,若再通过战争升上来,几乎是标准的精干将校种子。与其今后生出隐患,还不如派到崔呈秀手下去做工。
现在北直隶各处官营、皇室的矿洞先后开启,最缺的就是矿工,这年头死亡率最高的就是矿工。
既要党锢,就要粗暴到底,维持高压。
魏忠贤心有戚戚,又脚步轻飘飘的……党锢,梦寐以求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走出天门,在石阶上忍不住仰天大笑,笑罢没走几步又捂着肚子笑,笑的蹲下。
银作局,张嫣领着一身竹甲的李秀英巡视。
没有水力驱动,却有遮住眼睛的驴子提供畜力,驱动道天内精加工生产的铜齿轮器械。
手工递送银板条,一枚枚银币就被冲压制成,落在一旁的木箱中,裁剪剩下的银板废料回收,可熔铸成新的银板。
有一队道天内派出,掌握相关技术的舍民在这里监工,并负责器械更换、维护,也能保证银币分量十足。
铜齿轮、铜模具,要按时拆下运回道天,沉入锁龙井蕴养灵性,避免工作时灵性溃散,机械散架。
张嫣伸手取出一把新压好的银币,银币正面是团龙纹,上有‘天启’二字,下有‘银作局制’四个字;背面则是两道麦穗展开,中间托着一竖字‘一两’。
每块龙纹银币实际重七钱二分,含银八成三分;另有两种辅币,重三钱六分值银五钱;重七分二厘值银一钱。
“银作局昼夜不歇,每日可铸八千,实际用银四千八百两。”
张嫣数出十枚龙纹银币叠在一起,正好一寸厚,沉甸甸的,她递给李秀英:“以宫中所储银两、银器,约能铸银钱七百万。七百万,足够京营新军编训。”
她面浮微笑:“大约到年底,九边军饷俱用银币支发。真人也会出售百万签筒,只允许士民持银币收购灵签。这样一来,银币做军饷发下去,只会有商家溢价收购,不会有拒用、贬值、被熔铸之事。如此军士受益,只会倾心效死。”
李秀英似懂非懂,将手里银币丢回木箱中:“这是你诛杀陈仁锡等人的底气?”
“是,我倾力能出七百万,至年底还能再多三四百万。千万银两交给他,国事能平也好,不能平也罢,我这身心内外是解脱了。”
张嫣面带微笑:“他年乱军攻入宫阙,我也认命,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