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日,卢象升入京,孙传庭、洪承畴业已启程。
孙传庭先期启用银三十万两,也就一万近九千斤重的白银,这批白银会在沿途收购粮食、雇佣民力,孙传庭也会募选勇壮充入亲军。
洪承畴这里虽然解运八十万两银,但宣大靠近京师,运输路程短,又有满桂协助,但也是一边采购粮食,一边征集民力协助运输。或者委托商人采购、运输粮食。
户部也从天津向袁崇焕起运了一批粮饷,调整了钱粮比例,降低银俸增大米麦份额,以缓解辽镇居高不下的粮价。
卢象升入京时,孙承宗已喝下毒酒,终究有一点座师、门生的名义关系,早早处理掉也省的麻烦。
魏忠贤吃了田尔耕的亏,担心孙承宗也死而转生,硬是盯着孙承宗死透了才放心走人。
楼阁中,神龙字典悬浮,光影投射在墙面,天下地形江河图清晰无比。
吕维指着赤峰一带:“老奴出征蒙古顺利,林丹汗形势窘迫,已迁他妹夫前来商议纳贡、插饷之事。我以让内阁处理,不出意外的话林丹汗会进一步内附,蓟镇会大开边市。此次边市除应有的贡贸、民贸外,还会施行官贸。”
随着林丹汗不断战败,他对蒙古的掌控更加衰败。
也因为蒙古内部信奉黄教、红教不同,与林丹汗信仰不同的科尔沁、内喀尔喀等部与建奴关系日益亲密,这种亲密随着双方不断联姻而加深。今年建奴出征蒙古打的并不是林丹汗,而是依附建奴的蒙古部落中的顽固、心向林丹汗的贵族。
林丹汗没有出兵干扰,建奴顺利达成目的,彻底将归附的蒙古东部各部梳理干净,蒙古算是又一次分裂了。
林丹汗处境比去年更为严酷,要么依附大明,再要么西迁去河套;当年蒙古小王子东迁,就是一路杀过来的,现在西迁,又得一路杀过去,势必元气大伤,还有损王庭、林丹汗本人执政威望。
“此次官贸由工部、兵部、太仆寺负责,林丹汗以牛羊马匹置换武库中存留的兵器、铠甲及各类新军裁汰不用的火器,太仆寺出马价银补偿给工部,兵部收取羊群宰杀用于军用,牛马归太仆寺或售卖,或用在官田耕种、开荒之事。”
插饷要给,这是给林丹汗收买、笼络蒙古贵族的;反正这笔银子也就在蒙古贵族手里转一圈,最终还是会买成奢侈品。
官贸没有谁吃亏的说法,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损失、影响的只是建奴方面,还有往来蒙古的走私网络。
吕维指着地图,在朝鲜轻点:“建奴西边有蒙古诸部为屏障,大明亦有林丹汗为屏障,已拉锯之势,今冬开战可能性不高。西边稳固,建奴心腹之患只剩下了东江镇,以及旅顺的沈有容部,以及朝鲜。”
卢象升看着清晰的山川地形图,辽东局势也彻底明白了,他迟疑说:“道主,老奴秉性顽强,年初受挫于宁远,今得蒙古之胜,必挟此胜进击宁远,以报失蹄之仇。”
“卢卿,老奴年岁几何?南征北战几十年,他也该死了。”
吕维语气淡淡:“宁远已胜老奴一阵,今岁秋冬建奴再犯,宁远士气高于往昔,兵力盛于往昔,火炮更多于往昔,依托坚城固守,老奴如何能胜?建奴头皮再硬,硬的过火炮?纵老奴不死进犯宁远,亦无所忧。而今所虑,就在朝鲜。”
“老奴领兵侵攻,袁卿危矣;若老奴病死,其子继位,更要得胜以固权势,那侵攻朝鲜已成必然之事。既能扫睡榻之患,又能抽得朝鲜人力、物力,破我三边封锁之策,可谓一举数得。”
从敌人那边分析,不管是谁当政,进攻朝鲜都是最佳的选择;除了朝鲜,他们没有更合适的进攻对象。
不进攻,不抢东西,以现在辽东的寒冷,他们就得饿死。
年初那一战,建奴如果没有攻破觉华岛,抢走觉华岛储藏的钱粮物资,那可能还得回去硬磕宁远坚城。
死磕宁远城,死的是大部分士兵;不死磕宁远城又抢不到物资,那死的很可能就是老奴一家子。
“山东已陆续向东江镇起运钱粮、军械、衣甲、布棉,东江镇固守自保不难,就愁朝鲜。”
吕维手指在平壤点了点:“欲得朝鲜人心,使朝鲜总督权威树立,平壤不能有失。然而袁枢分身乏术,北洋诸将我也不甚熟悉,我有意使卢卿押解工部新造火器支援袁枢,卢卿坐镇平壤,为袁枢守住身后。”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袁枢的战旗插在东江镇东南方向的安州,与皮岛的毛文龙相呼应,并没有在最前线义州设防。
义州设防,虽有鸭绿江天险,可却要面对建奴全力猛攻,缺乏外围据点策应。以辽东的冷酷,鸭绿江很可能结冰,建奴兵马能长驱而入,不受阻碍。
安州也是隔河设防的形势,但建奴进攻安州,其背后就是皮岛,故无法全力进攻安州。
安州背后就是平壤,吕维担心建奴分兵袭占平壤,导致驻屯安州的袁枢成为孤军,进而被围歼。
只有守稳平壤,才能在战争中将朝鲜的人力、武力压榨出来,给安州的袁枢做补充。
大明朝内忧外患,蒙古内忧外患,朝鲜也是内忧外患动荡不已,对战争的适应性很差。
朝鲜一战败北,全局崩解的可能性很大;日本侵朝时就是生动例子,国王能跑到鸭绿江北岸去。现在如果平壤意外丢失,鬼知道朝鲜人能作出什么事情。
平壤稳固,才是朝鲜战场可以持续作战的根本。
袁枢不能撤到平壤设防,他必须做出天国、宗主国应有的姿态。
光州的形势就相对不错,侧有皮岛牵制敌兵,后有平壤为依托;同时光州相对靠南,海面冰封情况并不严重,可以保证登莱二镇陆战部队运输到朝鲜后,能迅速加入战场,解救僵局。
卢象升自不会惧战,跃跃欲试:“臣这就募齐亲兵,以备战事。”
吕维也说:“此战在冬季,道天内已积攒了一些棉麻布料,也有铜铁材料。我会为你二人制造一千六百套御寒战甲,当年李之藻所铸火炮你到时也一并押解到朝鲜。宁远有的火炮,袁枢也有,你在守住平壤,这仗就好打了。”
卢象升走后,吕维却是一声长叹,犹豫不已。
想把袁崇焕招入京中,弄死让他转生,这样就能全面了解辽镇的情况。
可问题是,这个人和洪承畴一样,让他出入天关就会增大灵泉负担;如果真让他转生了,鬼知道会变成什么东西。
宁远之战后,辽军真的有了和建奴野战的勇气?
吕维也疑惑,毛文龙最近上的塘报也很明确的揭示了辽军的致命要害。
“西边全靠几个火器,兵如死鬼……只带三千人马,困他月余,不得薪水,便死在我手。”
这就是毛文龙的原话,并总结宁远大捷无非六个字,凭坚城用大炮。
意思很明白,换头猪去宁远,也能用炮打退建奴;建奴放弃宁远的原因不是受挫,而是觉华岛的物资才是建奴急需的。建奴绕开宁远倾力侵攻觉华岛,宁远守军干瞪眼看着,有出卖觉华岛水师、物资换自身安全的嫌疑。
毛文龙的战绩也是彪炳,过去五年大小三十余战,斩首一千二百二十一级,及几十名俘虏,这是各处一同检验的斩首数据。真实杀伤数据更高,蒙古、建奴、明军都有抢夺战死袍泽的习惯,所以斩首往往只有全歼、优势击溃战、追击战能获得。
宁远大捷才斩首多少?二百多,还是三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