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慕宸沉默着。
他自然清楚丽妃对他父皇并无爱意,不过是利益使然。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一个能当她爹的男人?
只是情爱一事,于男于女,都是剧毒,一旦染上,便也是无可救药。
便如他父亲爱上丽妃,有时甚至会因丽妃而指责于他。
这一点,君慕宸从前或许想不明白。
可如今,若有人以苏夜弦的命要挟他,即便叫他跪下,叫他束手就擒,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正因他明白,所以才沉默。
丽妃与南弦歌不过数面之缘,连话也不曾多说几句,就算一见钟情,这份情又有多重?
南弦歌后又刻意回避她,她心中该是清楚南弦歌对她并无非分之想的。
难道丽妃当真会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爱而放弃已经牢牢抓在手上的利益?
可苏夜弦所言,也不无道理。
如果把丽妃放到所有事的中心,便会发现,一切其实都是说得过去的。
她或许曾旁敲侧击的向南弦歌问起宣王府的事,南弦歌肯定不会想到,宫中宠妃竟会将皇子的消息透露给东翎,因而才会如实告之。
丽妃将他的行踪告诉了楚怀远,楚怀远再通知南修羽。
这便是南修羽敢亲自带人到景州伏击他的理由。
楚如兮帮太后寻到宠物鸟儿的时候,她正和丽妃在一起,谁又知道那鸟儿是怎么就飞走了,又是怎么这样巧,被楚如兮寻到?
如果父皇的病,不是病,那么宫中太医查不出原因便是正常的。
而东翎擅毒!
能弄出些叫人验不出的毒,也并不奇怪。
最起码,那极乐丹,就是从前不曾有过,南修羽后来才特意炼出来的。
只是君慕宸有件事一直没想通。
南修羽在景州曾使诈劫走他,他们曾面对面相处,可南修羽又为何没有将极乐丹强制着给他服下呢?
以南弦歌所言,那是那疯子特意为他所制。
难道南修羽特意到景州逮他,居然没有带药?
还是南弦歌有所隐瞒?
再加上后来东翎暗卫潜进京城刺杀苏夜弦。
君慕宸竟然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些搞不明白南修羽这个多年的劲敌了。
“不管丽妃是不是参与其中,都势必要彻查,就算父皇到时怪罪,我也认了。”君慕宸不着痕迹的短叹一声:“如今还是要尽快将子轩召回来,让他为父皇诊治。”
苏夜弦缓缓点头:“景州那边的爆破应该也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都不需要再用到炸药,可以先将子轩叫回来,那边交给冷烨就是,但一定要嘱咐冷烨,把现场收拾干净,不能留下半点炸药的影子,将来河道修成,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山是怎么被弄穿的。”
君慕宸道:“冷烨当是不会出现错漏的,再加上第一楼会派人协助,炸药的事不会泄露。”
他想了想又道:“再说安煜书和南弦歌所中之毒,也抑制不了多久了,横竖他也得回了。”
这倒也是。
一眨眼,白子轩和冷烨也去了景州许久了。
再过一阵子,不管是安煜书所中之蛊,还是南弦歌所中之极乐丹,都需要白子轩来医治调理。
尤其是南弦歌!
戒毒过程如何艰辛难熬,苏夜弦是很清楚的。
若没有白子轩在一旁掌舵,她可不放心就那么直接让南弦歌自己硬撑。
罂粟不像其他东西,南弦歌又服药多次,要戒掉是有极大风险的,搞不好,撑不过去可就没命了!
必须得有白子轩这颗定心丸在一旁守着!
“对了,今日在宫中,我还见到三哥夫妇两了。”君慕宸忽然说道:“我看千雪,跟丽妃也很是聊得来。”
苏夜弦只淡淡说了一句:“但愿她没有跟这些事扯上关系,否则就算她现在是昌平王侧妃,我也饶不了她!”
提到苏千雪,苏夜弦便将之前阳天带来的其他消息说与了君慕宸听。
君慕宸听完,略想了想,问:“若一切都如你我的猜测,你要如何处理?其他倒无所谓,主要还是你生母的死因,苏将军未必接受得了,他虽娶了你二娘,可你也清楚你这二娘是如何进的门,苏将军心里真正爱过的,便也只有你的母亲。”
苏夜弦明白君慕宸的意思。
不管是当年的小妾谋害正室。
还是如今的二娘红杏出墙。
对于苏家来说,这都是家丑,不可外扬。
在这个封建时代,这种给家族蒙羞,给丈夫挂绿的事,那都是不愿闹大的。
尤其她爹是朝中重臣,身居高位,若是这些事放开了去做,势必要丢了父亲的颜面。
可若一切都是真的,苏夜弦又怎能容忍这个毒妇再好好的活在世上,在将军府占着原本云仟儿的位子享受荣华富贵!
“若一切都是真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文茵的命!”苏夜弦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但君慕宸却又分明清楚的听到她内心的坚决。
她看向君慕宸:“可我也不能让苏家和爹爹还有洋儿蒙羞,若查证属实,我便将一切都告知父亲,铁证如山,相信以爹的刚直,也定容不得她!至于文茵,她忽染重病,不治身亡,也并不奇怪。”
君慕宸与她对视着,看着妻子眼中的坚定,他不由淡淡笑了:“其实这是苏家家事,你想如何处置并不需要全都告诉我,只需得到苏将军同意即可。”
“不。”苏夜弦凝视着他,认真的说道:“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打算,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我其实也很可怕,我并不善良?”
毕竟,她都当着他的面说要杀人了,还是并不正大光明的杀法。
可她就是不想瞒他,想让他看到真正的自己。
君慕宸柔柔的看了她许久,唇边忽然扬起一道温和的弧线。
他将她揽入怀中:“就是你这份不太过分的善良,才叫我动了心,这世上的人,在我面前总喜欢装出一副善良柔弱温顺的样子,可骨子里分明狠毒又城府深沉,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可你不一样,从那次救下你,你在我面前就一直是真实的,就如此刻的你,也是真实的,做人本就该善恶分明,而不是一味纵容原谅,我很庆幸,娶到了一个是非分明,处事公道的妻子,又怎会觉得你可怕,不善良?你在我眼中,不知有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