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村一郎等人到了饮马寨村，他安排一个属下带了一队人到鹰隼峡去捣乱，自己则带着其他的人进入了村里。

关老实远远地看见木村一郎等人走来，站在原地恭候着他们，笑着说道：“几位大爷，生意可好？！”

操着东北腔的日本人说道：“马马虎虎吧！”

关老实跟着笑了几声。他心里清楚，出门做生意的人，如果说马马虎虎，一般是挣到钱了。“洛城召开英雄大会，各路英雄云集，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主儿，皮货生意一定好！”关老实陪着笑脸说道。一般在这个时候，老板们都会赏些银子，算是犒赏。木村一郎不懂中国的规矩，不仅没有给关老实赏钱，还瞪了他一眼。

木村一郎是嫌弃老家伙太啰嗦了，烦人得很。

一旁闪出武七斤，他麻利地说道：“几位大爷，我们村子小，唯一能招待您几位的地方，也就是卫家大院了！你们要是不嫌弃，还请到卫家大院歇息。”

此时，木村一郎的脚正是往卫家大院而来，像回自己家中一样，哪里用得着他俩给他指路。日本鬼子在洛城轻松逃出了危险圈，在村子里当然要耀武扬威一番。

木村一郎给东北腔使了个眼色。东北腔笑着说道：“有什么好吃的，多多地准备一些！”

“好咧！”武七斤乐呵呵地答应着。面对这些发了财的东北人，他当然要殷勤一些。只要这些大爷一高兴，赏钱应该不会少。现在的卫家大院由他和关老实管理着，皮货商人们走的时候，按理说还要交一份食宿费，当然也是他和关老实五五分账。

食物准备好后，木村一郎微微一笑，对关老实和武七斤点了点头。

关老实活了大几十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木村一郎点头的姿势竟让他内心深处产生了几分恐惧。他点头的姿势和前一段时间，来村里烧杀掳掠的日本人很是相像。

关老实嘴上没敢说出来，而是也弯腰点头了一番，拉着武七斤退了出来。他在心中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点头哈腰的姿势，和东北皮货商人点头的姿势，人家是硬着脖颈的点头，和他脖子脑袋一起点的姿势完全不对呀！对方很可能就是日本人！关老实心中琢磨道。

可是，他一个半老头子能把人家日本人怎么着呢？

“七斤！今天晚上睡觉睡得醒一些！”关老实拉着武七斤出了卫家大院，边走边说道。

“怎么了？半夜要干啥呀？！”武七斤把脑袋往卫家大院点了一下，那意思很明显，是不是要抢劫这几个王八蛋呀！老子忙前忙后伺候了大半天，一分钱赏钱也没有！真是一群铁公鸡！

关老实吓得缩了缩脖子，拉着武七斤快步往前走去。两个人走得离卫家大院很远了，关老实才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问道：“七斤，你没看出这群皮货商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有呀！”武七斤不以为然地说道。

关老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怀疑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

“叔！你看！你都能看出来，凭啥我看不出来呢？！”武七斤真的不服气了，他一直觉得卫家老宅的住客来的时候，每次的食宿费和关老实五五分有些不公平。要知道，主要出力气的活儿都是他干的，关老实就是动动脑筋，也没出什么力气，凭什么他得的和自己一样多？！

关老实看他的样子，便不想多和他纠缠，气咻咻地说了一句：“看出什么了？”

“他们是一群抠门的老板！自始至终没有赏给咱一分钱！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抠门？！”武七斤歪着脑袋说道。

关老实听他说完，用手点了点他的脑袋，说道：“凡事多动动这里！”说完话，他转身离开了。关老实的心里又怀疑了自己以前的想法，觉得东北皮货商人们不会是日本人。日本鬼子穷凶极恶，可以很轻松地打到饮马寨村，用不着换身衣服出来糊弄人。

他这么一想，内心里把之前认定他们是日本人的想法完全反驳掉了。

木村一郎招呼自己的属下坐到桌子前，现在只有他们几个人，根本用不着再说中国话了。木村一郎首先用日本话说道：“请！请！”他要招呼大家喝酒呢！

几个日本鬼子聚在一起，大口吃喝了起来。期间，一个属下问道：“少佐阁下，我以前听说您参加过南京的战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木村一郎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满意地点着头说道：“吆西！吆西！那是皇军非常漂亮的一次战役！展示了大日本帝国的军威！”

一群属下开始眉飞色舞地看着木村一郎。在拍领导马屁这一方面，估计全人类都是有的，所以日本人也不例外。这些属下看着老大，等着他讲解一些关于他自己当年的英武风采。

可能几乎所有的人都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木村一郎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南京是一座非常大的城市，六朝古都！”木村一郎笑着说道，“但是在我大日本皇军的天威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这么说来！洛城十三朝帝京，在我军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攻下洛城指日可待！”一个属下带着奉承的神色说道。

木村一郎仰头喝了一杯酒，赞许地看了说话的属下一眼，说道：“吆西！吆西！”

又一个属下喝了一大口酒问道：“少佐！皇军占领南京城后，你们有没有开展什么好玩的游戏？！”

“你听说了？”木村一郎迟疑了一会儿，微笑着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听一个同乡人说过，皇军攻入南京之后，搞了一个杀人比赛，非常的刺激！非常的好玩！”

其余几个人听他说杀人游戏刺激好玩，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木村一郎“嘿嘿”笑了几声，看着自己的一群属下，严厉地说道：“帝国的军人，难道害怕杀人吗？！”

“不怕！”所有的属下异口同声地说道。

“对！在中国的土地上！一切和皇军作对的人都该杀！皇军想杀的人也都该杀！”木村一郎威严地说道。

“就是呀！他们这么多人，如果不多杀一些，他们联合起来的话，会对皇军不利的！”

“他们都是些乌合之众！”

“他们最喜欢窝里斗！”

“不管怎么样，这么多人终究是个隐患！”

木村一郎的属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木村一郎默默地喝着酒，听他们说话。

“那你说怎么办？”

“还是要多杀一些！”

“可是有的是平民百姓？！”

“那又怎么样？！他们的国民政府抓壮丁，不正是从平民百姓中抓来的，发一身军装和一杆枪，就成了和帝国对抗的军人！”

“你的意思是说，老百姓中的壮丁也是潜在的威胁？！”

木村一郎听到这里，眼皮猛地跳动了几下，冷冷地说道：“那么我们该怎么消除这个潜在的威胁呢？！”

“杀人比赛！”一个属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说话的语调都是醉的。

木村一郎的眉头紧锁在一起，看了看说话的人，说道：“有谁愿意参加比赛？！”

整个桌子的人都怔住了，屋子里一时平静得没有半点儿声音。所有的人很快把目光钉在了木村一郎的脸上，等待着他下命令。要杀的对象是平民百姓，这些日本武士们心中都有些迟疑，需要长官给予最后的指示。

“你们不敢了吗？！”木村一郎的言语中带着鄙夷，目光和双颊中有疑问也有挑衅？！

“请少佐阁下下命令！”一个属下低下头，请示道。他本人作为一名军人，在和中国军队交战的过程中，的确杀过平民百姓，那是在双方交火的过程中。另外像上次在饮马寨村，杀平民百姓是因为有日本军人被杀，属于报复行为。至于纯粹的为了比赛而杀平民百姓，他还没有经历过。

木村一郎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去开始比赛吧！”

一群属下相互对望了一眼，纷纷从酒桌上撤离开来，在行李中拿出武士刀，一个个鬼魅一样地出了屋门。

关老实在家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老年人的直觉让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想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最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将全家人叫起来，让他们都睡到地窖里去。那里是全家的避难所，家人曾经在那里躲过军阀，避过土匪。

家里人有些不理解，但是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宁可去地窖里睡一晚，也不能拿小命开玩笑呀！他们都去地窖里睡下之后，关老实反而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点燃了油灯，默默地坐在了床沿上，心情烦乱至极，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日本武士悄悄地闯入一个个破败的院子里。有的人还有一点点做人的良知，只是杀了院子里的青壮年，有的人则在酒精的作用下，变成了杀人的工具，和他们手中的武士刀一样，没有人类所具有的感情，见人就杀，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们杀过人之后，割下死者的耳朵，作为凭证。

一个日本武士来到关老实的家中，看到一个屋内亮着灯，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透过窗户看到了在床边坐着的关老实，一眼认出了是为他们服务的老人，想要动手，却又觉得如果杀了他，明天的早饭安排谁去准备呢？想到这里，他往后退了几步，走出了这个院子。这一切，是坐在床沿上胡思乱想的关老实所不知道的，他只是觉得心中烦躁，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村里的狗“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此起彼伏，把全村的狗都招惹得叫了起来。关老实听着一声声狗叫，心中好像藏了一条狗一样，有种被狗咬的痛苦！

日本武士们此时惊动了村中的狗，开始有所顾忌，慢慢地回到了卫家大院。

属下们把拿回来的耳朵在桌子上平铺开来，有的是七八个，有的是十几个，最多的一个是二十一个。木村一郎当作裁判，开始为自己的属下们评判优劣。

他指着带回来二十一个人耳朵的属下，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吆西！吆西！不愧是木村家族的年轻人！你的，本次比赛第一名！”

那个同样姓木村的年轻人高兴地笑着，向木村一郎行了一个军礼！

木村一郎走到他的身旁，低声说道：“好好表现！木村一刀的荣誉迟早会是你的！”

那人低着头，脸上有些愧疚，也带了几分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