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里处,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面含微笑,缓步而行,欣赏无边美景,回首四顾,随从足有二三十余人,犹如众星拱月般将他护卫在中央,这男子自然便是张慎几了。
随从之人脸色甚是恭敬,让张慎几不免有些得意,他本是长安街头的浪荡儿,却被李氏看上,两人私通苟且被张亮发现后,张亮惧内,并不敢声张,在李氏的哭闹下,竟收了他做假子,自此便平步青云,人模狗样地住在了当朝郡公府中。李氏生性淫乱,有些时候兴致来了,竟当着张亮的面与张慎几苟且,张亮却是敢怒不敢言,府中奴仆由此更是惟李氏马首是瞻。
“张公子,这苍梧山景色如何?”
“唔,很好,很不错!”
张慎几不学无术,嘴里自然是蹦不出甚么华丽的词藻,临时充当向导的小官心中不免有几分鄙夷,暗道:“耶耶我怎么说也是饱读诗书的,只可惜十年寒窗竟不如这卖屁股的兔爷,娘的,天道何其不公也!”
心里这番想法,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陪笑道:“公子高贵如斯,甚么样的景色没见过?却是谦虚了。苍梧之野,峰秀数郡之间,罗岩九峰,各导一溪、岫壑负阻,异岭同势,故苍梧山又唤作九嶷山。再往前走几里,便能看到娥皇峰了。”
张慎几矜持着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却忽地停下,皱着眉头弯腰敲了敲膝盖,模样似是有些痛苦。
那小官瞧得好笑,暗哼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缠利剑斩愚夫,更何况郡公夫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这小子虚成这般模样也不稀奇。”
朝偷偷掩嘴笑的护卫瞪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搭把手做一副木架来?”
一护卫忙正色道:“卑下这就去,还请贵人稍待片刻!”
张慎几对那小官愈发满意,拍着他的肩膀哈哈笑道:“你很不错,回去后本公子定要在张伯伯面前好生夸赞你一番才是。”
小官大喜,顿时笑得没了眉眼,感激涕零道:“多谢小公爷抬爱!”
这一激动,竟改了称呼。如今正是李氏联合张慎几打压张慎微之时,声势如火如荼,张慎几闻言,未饮已醉,乐得心花怒放,一张脸早已红得不成样子。
随行的刺史府护卫们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腻歪得要死,他们本就是跟随张金树一同从沙场上走下来的浴血汉子,对张亮自然是尊敬有加的,不过在听说此事后,对张慎微倒是同情起来。
“啊呸!荒山野岭的,竟有人说这些不要脸皮的话,着实是污了耶耶的耳朵!”
张慎几正沉醉在那一声小公爷的称呼中,心里已然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长安郡公府,正yy着将张慎微那厮双腿打断逐出府邸,再央求李氏将其扶正自此跻身显贵时,忽地听到这番大煞风景的混账话,一股子邪火登时便冒了出来,扭曲着脸大喝道:“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大放厥词,惹耶耶不快!”
铿地一声,从身侧护卫腰间抽出利剑,目光狠毒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待那人露头,便亲自上前将他捅上几个透明窟窿。
“好胆!竟敢当众辱骂本伯爷!”
张慎几闻言,心中一凛,听声音如此年轻,又自称伯爷的,该不会是……想起那位的骄人战绩,连范阳卢氏都吃了不少亏,手中利剑登时便如烫手山芋般,哐当一声忙扔得远远的,抿着嘴唇不敢再说半句话。
雾气翻涌,从前方缓缓现出数个人影,当先一人是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常服在身,气质却不凡,正朝这边冷笑着。少年左侧是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右侧杵着个魁梧汉子,怀抱长剑。再往后,两道身影紧紧跟着,却是用斗篷遮住了脸,不知是不是错觉,张慎几朝两人看去的时候,忽觉如坠冰窖,全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张慎几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敢发作,小心翼翼地道:“敢问可是方山伯当面?”
“瞧你人模狗样的,眼力见却还是有的。不错,正是本伯!”
方言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没等张慎几回话,扭头问道:“正则,若是有人当众辱骂伯爵,该当何罪?”
刘仁轨想了想,认真地道:“以下犯上,当杖责八十!”
方言指着目瞪口呆的张慎几笑道:“即使如此,那便过来受罚罢!”
张慎几脸上浮现出些许狠毒之色,瞬间又消失不见,拱手道:“先前某不知是伯爷当面,口出狂言,还请伯爷恕罪!”
“哼,本伯何等人物,竟让一介浪荡儿当街辱骂,若是传了出去,本伯爷还要脸不要了?赶紧的,再不过来信不信本伯爷要你好看!”
张慎几脸色阴沉得似欲滴出水来,双拳悄然握紧,咬牙道:“伯爷当真如此欺人?长平郡公乃某义父!”
“胡说八道!”
方言脸色一板,怒道:“张伯伯纯良谦恭,德义兼备,怎会有这么一个不知尊卑、浪荡无耻的义子?定然是你这狗东西假借他老人家的名义招摇撞骗!呵,又是罪加一等!正则,杖责百又六十不过分罢?”
刘仁轨正色道:“一点也不过分!”
受此侮辱,张慎几大怒,双眼眯了起来,冷冷道:“方山伯,你可别逼某!”
“怎地,见我们人少,想动手么?”
张慎几忽然笑了,指着周围景色,缓声道:“此处风景秀丽,山水俱佳,又是个荒无人烟的,想来定是个上乘的埋骨之所,方山伯,您觉得呢?
方言认真地点了点头,附和道:“都说了你是个有眼力的,不错,非常不错!”
“既然如此,那便请方山伯留下罢!”
张慎几俊脸扭曲,狠辣之色尽显,退后数步,握拳朝左右吼道:“杀了这些人,赏钱千贯!”
余人脸上纷纷露出意动之色,若要在平时,这些人自然不敢朝方言出手的,说不得还会直接绑了张慎几送官,只是此时荒山野岭的,对方也只有五人,这边却足有三十人,再者说了,千贯的诱惑力实在是巨大……
“齐海,你作甚么!”
张慎几气急败坏地朝已开始往后挪动脚步的小官和刺史府的护卫,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大骇不已。这特娘的刺史府护卫占了己方人数一半,若是他们不参与,就算把方言等人杀光了,难道还要将齐海和这些护卫杀光才能保守秘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