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的队伍行了大半天,太阳在头顶上方源源不断输送热量,众人不禁焦灼起来。恰逢郊外的山道,总有绿荫,大抵在数百米开外,就是一片栽了树的山道。赵遇铮正待发话,让大家加快脚步,只听得一声马蹄踏着凌乱的步子,连着孩童的啼喊,从不远处的岔道上传来,正快速逼近。
众人发愣,都情不自禁去看,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疾速跃出,直往他们前方的大道上跑,身影极快,但武林中人,目力皆是不差,虽然也就晃眼的工夫儿,也是都瞧了出来,顿时惊愕异常。
那马背上驮着一个人,不过十岁出头的男孩,一身白衣,更是格外显眼。
这样快的速度,这样冷寂的山道……
坐在马车中的将甚早已闻声醒来,握着辰曦长鞭就要跃出,连连两声骏马嘶鸣,蹄声飒踏而出,一匹雪白骏马,与一匹枣红骏马,已然在百米开外。
白马上的正是赵遇铮,红马上的,正是展靖谙。
俩人几乎是同时动作,在看到黑马驮着男孩奔来的那一瞬间,就催马追赶。
那匹黑马自是迎风疾奔,男孩在它的背上颠颠簸簸,几欲摔下。也是扎眼的工夫儿,赵遇铮与展靖谙已跟在那黑马之后,只等合适之时,伺机而动。
展靖谙的枣红马小绛,耐力好,脚程稳,挡在黑马一旁,以防又胡乱摇摆,将男孩摔下,赵遇铮脚下借力,纵身跃起,抱住男孩,闪身将其带落,回到自己的坐骑白马之上。
此时,黑马还是发狂,它后背上没有重量,步伐越发轻快疯癫了起来。这样继续跑下去,无论是对黑马自己,还是对可能出现的行人,都是危险万分。
展靖谙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小绛,我再数三下!”
她拉着缰绳,控制小绛逐渐靠近黑马,并慢慢赶超于前。小绛眼眸登时炯炯发光,在迎面嘶吼的风中,听着展靖谙的喊出的数字,与那声娇嫩又果断的“三”同时冲出,直接拦到了黑马身前。
黑马惊慌一阵,展靖谙纵身一跃,跳到了黑马的背上,一把拽紧缰绳,由着黑马高抬起前腿,差点将她一举甩出。
展靖谙并不害怕,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轻抚黑马,黑马几次三番前蹄扬起,巅得展靖谙发丝跟着飞扬,不远处的众人也看得好不担心。这马,一看就知道是受了惊,并且本身脾气不够好,太倔。
黑马带着展靖谙强行饶了几圈,最终却又安稳下来,不再闹腾。展靖谙柔声赞了它一声“乖”,便回到小绛的后背上,带着黑马一起返回。
此时,一队人马也急匆匆赶来,几个仆人衣服的男子翻马而下,见到男孩一个个都是吓掉了魂魄,感谢老天爷感谢土地公公啥的,说是男孩没事就好。
原来,这男孩性子野,平时又很有脾气,想骑马,但那些温顺的都觉得没意思,就挑了这匹性子倔的黑马,可黑马并不听他的,他这脾气上来,就对马又是掐又是打的,闹得狠了,这匹黑马真直接就撒丫子跑了。
男孩眼见展靖谙带着黑马回来,怒气冲天,作势又要打马,恶狠狠道:“你这匹臭马,看我不回去弄死你!”
展靖谙皱眉,翻身而下,一把拉住男孩准备挥舞鞭子的手腕,不冷不热地说道:“马是用来骑的,不是用来打的。你把马当你的奴隶,那你永远,都不会得到一匹绝世好马。”
她的神情认真,娇艳的面容上透出一丝不容质疑的冷峻,男孩目瞪口呆,想出口反驳几句,却全都咽了回去。
最终,男孩望着棕红色的小绛,还有赵遇铮那匹白色的骏马,抽抽搭搭地说:“那我,那我怎么样才能的得到一匹绝世好马?”
展靖谙沉吟片刻,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黑马的脖子上,笑道:“你尊重它,它就会尊重你,你爱护它,它就会爱护你,你愿意相信它是一匹绝世好马,它就愿意成为绝世好马,认可你。”
众人闻之,沉默不语,唯有男孩想了一会儿,清脆地“嗯”了一声。
男孩亲自拉着黑马的缰绳,商量着般的离去了。武林盟众人继续赶路,其实大家早已对赵遇铮这般救人身姿,习以为常,但这怎么能不被封晓刃记录在内?哪怕又行了小半天,封晓刃还是抑制不住地赞叹:“我家铮姐姐,真是武林盟里,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她自然听不见她家老爷子,锻雪山庄的封雪心里是何等无奈:闺女,你敢不敢再明显点?敢吗?
将甚言说无聊,强行拉着展靖谙一起坐进马车,一双杏眼亮晶晶,夸赞了好半天展靖谙的训马之术。那匹黑马一看就是顽劣异常,又狂奔数百里,难得展靖谙还能让它乖乖听话,最终服了她。
展靖谙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言说都是从小就和马儿混在一起,对马的脾气性格多少有所了解,而且,她一再认为,马都是很有灵性的,人对它好,它就都懂。
两个小姑娘在一起,难免嘻嘻哈哈,玩玩闹闹,又记起方才赵遇铮救人的英姿,又是双双感叹,赵盟主的身姿可真的难以再遇。纷纷想出多种溢美之词,聊得热火朝天,恨不得掀开窗帘,喊上封晓刃,把赵遇铮再夸耀一番。
他们这边可谓是热热闹闹,白予玄与秦永珏那边,可就不一样了。
不是说,护送朱砂桂回去的那一队人马不够热闹,而是,一半热闹,一半冷。
热闹得自然是秦永珏,冷的,自然就是白予玄了。
“小王爷,请恕在下无礼,你这马车,未免也太显眼了罢。”
尤其,是在这城郊之外的荒野茶铺旁,一座玉石珍品镶嵌于外的豪华马车,停于荒野之中,这感觉,真是诡异得很。诡异到,一路上都被秦永珏嘘寒问暖,恨不得用芷岚封了秦永珏的白予玄,都忍不住出言讥讽了。
秦永珏拿起周辅勤单独泡的茶,满脸欣喜地望着白予玄,对话里的嘲讽之意,完全视而不见。
“这马车能换得白族长对小王的一句话,就是它最大的价值了,其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予玄将头偏开,不愿看他,秦永珏却来了劲儿,得意满满。
“日后,小王还要让它更显眼些,请白族长多多指教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