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李家道口的小店·武陵春(七)
雷老伯说的不错,孙二娘不是个坏人,张青也是个好掌柜,十字坡酒店也不是什么黑店,不久我就和他们混熟了,这里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至于江湖上传闻的人肉包子,也只是吓唬人的招牌,专门吓唬那些十恶不赦的恶人。雷老伯是雷子的爹,父子俩都有着一手好厨艺,雷子掌管着十字坡的厨房,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个密室,有一条滑道正从地上通到地下厨房,厨房里干净的很,灶台上放着蒸笼,各种厨具摆放整齐。我也学了不少,比如说,如何使用蒙汗药……在光明寺的菜园里,专辟了一块地,用来种植曼陀罗,曼陀罗开的时候很美丽,可是它却是制作蒙汗药的原料,美丽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毒……
这门技术很快得到了应用,最近总是听到过往的客商说,河北大名府梁中书送给丈人蔡京的生辰纲被劫,连押送生辰纲的制使杨志也不知去向云云。晚间吃饭,大家便说,这生辰纲劫的真实大快人心,劫生辰纲的好汉如何豪杰。我心里着急,想着去山东看看,报个信,虽然说宋江也会去报信,但我也是不放心,但也希望这担心是多余的。至于我这债还没还完,孙二娘是不可能放我走的,于是,我只好去求雷老伯了。
“老伯你最疼我了,你就帮帮我吧——我是真的想去——”我拽着他的袖子撒娇。
“想去可以,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但是你首先得告诉我,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真的没关系啊,没关系,我只是仰慕他们大名,想去帮他们一把!”
“哦——”雷老伯捋了捋胡子,“你会骑马?”
“会!当然会!”
“要去多久?”
“七天!不多不少就七天!要是七天回不来,我就在这多干一年的活儿——”
“这个——还要看二娘,我做不了主!”
雷老伯果然是靠谱的人,第二天就给我弄来了匹快马,店里的事情就交由他应付了,我换上男装,戴了斗笠,快马加鞭赶往山东,虽然我不识路,但沿路打听也不敢耽搁一刻,直奔梁山脚下朱贵把守的南山酒店。因为我想过,无论是去东溪村还是石碣村,都有可能错过,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到南山酒店等着,把信送到我就回,我可不想再多干一年的苦力。
南山酒店位于李家道口,门面朝向镇子,背靠枕溪湖,由枕溪湖向内便是梁山水泊。我从在外观上看是这个样子的,二层楼的店面,有一个后院。我把马交给伙计去后院喂了,自己进店找了个位子坐下。本来觉得会是朱贵出来,没想到出来招待我的却是个女子,一身紫衣,尖尖的下巴,清秀的很。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我不打尖也不住店,我来等人!”
“您要等什么人,我帮您留意着!”
“哦,不用了,给我一壶茶吧,谢谢了——”我淡淡道。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东。”我注意到了墙上的诗,走过去抚摸最着字,字体刚劲有力,却透着无尽的无奈,亦或是壮志难酬。
“林教头是个苦命人,好不容易上了梁山,却又被王伦排挤。”我暗自感叹。回到座位上,坐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等着我要等的那七个人,朱贵没有露面,不过,他一定是在某个暗处看着这一切。不一会儿,一壶茶便被端上来了,倒了一杯,放在嘴边,便觉得味道不对。在十字坡的训练使我马上意识到这茶中的问题。
“掌柜的,可否换一壶?”
“怎么,这茶,有什么问题吗?”还是那位紫衣女子,端起那杯茶,放在鼻下嗅了嗅。
“有没有问题,姑娘应该知道吧!”正说着,我就看见一抹墨绿飘了进来,身材高大,脸棱角分明,眼睛炯炯有神,一股英气,只是从眉眼间透出的那隐隐的忧郁,让我感到,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秋叶啊,去把你们当家的叫出来,我要和他喝酒!”紫衣女子端了酒肉来招待他,想必他已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
“当家的出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呢,林教头稍等,我这就去街上叫他回来——”原来这一抹墨绿色,就是林冲,那种忧郁,那种气质,在我见到朱贵之前,他就一直自己坐在那里喝着闷酒,也不说话,只是喝酒,也许,饮酒才是他内心苦闷的最好释放吧!我坐在那里,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也不敢上前搭话,他内心的那种苦无人能体会,我只是希望那七人能快点来,给梁山一个新气象,还林冲一个自由天空。
秋叶又给我上了一壶茶,只是,这壶茶没有问题。
“林教头总是自己在这里喝闷酒吗?”我轻轻向他打听。
“是!这里是他唯一能待得下去的一方!”其间有人陪林冲喝了好一会的酒,两人聊得甚是愉快,想必那就是朱贵了。喝够了酒,林冲离开了。我还坐在那里等,到晚上也不见有人来,便坐在那里开始打瞌睡。
“客官,要不我给您找间上房休息吧,我们真的要打烊了,您在这坐着也不是回事儿啊!”
我睁开惺忪的眼,回应着:“哦,好——”
我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秋叶引我到后院的房间,在二楼。
“姑娘,我可否见一下你们掌柜的?”我问秋叶。
“不用找了,客官有事便说!”一个幽幽的男声。
我回头一看,朱贵正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点着灯,仍旧是白天见他的那一身白衣,外面套了件紫衫。
“朱掌柜!”
“客官好眼力,景能认得出林教头!”
“墙上本有诗!”我笑着说。
“客官好察觉,竟能识出茶里的蒙汗药!”
“呵,你我本是同行,怎会识不出!”
“客官此行为何?”朱贵扇着扇子打量我,问着,倒像是审问犯人,而我答得倒也淡定从容。
“等人!”
“何人?”
“想必有人也跟朱掌柜讲过什么天罡地煞的故事吧!”
“呵——”朱贵轻笑,“你怎知道他会再来?”
“他们已到了穷途末路,这里是梁山大门,除了此处,他们还能去往何处?”
“客官早些休息吧,朱贵不打扰了!”朱贵退出房去,顺便帮我关上了门,现在他一定是在怀疑我的身份,或许他会认为我是朝廷的人呢。
“黄泥冈上梁换柱,反躬逃往巨泽旁;忽律山南坚守门,金刚何时入云廊;草席糊顶怎摸天,豹子自怨苦哀伤;伦无量才枉称王,反客为主方为上,水泊偷天换日当。”
一首并不符合平仄押韵的小诗,写好,装进信封。题:吴学究亲启。
我知道他们早晚会来,可是这早晚,会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吴用看了我这封信后,会是什么反应,我越看自己的字越破。
我躺在床上,也许是一路奔波太累了,竟然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接近晌午。
我的房间正超枕溪湖,太阳晒得刺眼,我出门透透气,我要见的人,不就在院子里呢,我站在楼上倚着柱子看,一行七人,领头的器宇轩昂,想必是晁盖,一个道人打扮,有些道骨仙风,应该是公孙胜,一个书生打扮,就是吴用,另三个则是普通百姓装扮,会是阮氏三雄,还有一个脸上有赤色胎记,应该就是那赤发鬼了吧。
朱贵正要出来迎:“各位客官,这是要住店吗?”晁盖应和着。
“哟,公孙先生!”朱贵看到公孙胜,做了个揖,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一样。
“朱掌柜!”公孙胜拱手道。
“阁下就是旱地忽律朱贵吗?”
“正是!阁下尊姓大名?”
“姓不贵名不高,我乃郓城县东溪村晁盖。”晁盖说着,公孙胜给了朱贵一个眼神,朱贵似乎明白了什么,朝晁盖低声耳语,“生辰纲劫得好啊!”
众人相视一笑,“晁天王,众位兄弟,里面请,来,里面请!”朱贵这就把他们迎进店了,我的任务,想必也快要结束了。
“朱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在他们要上山前,我把朱贵叫到一旁,“这封信,烦请转交吴学究,务必请他上山后看!”
“何不上山一叙?”
“谢谢朱掌柜好意,近来山上不太平,你们若是怀疑我,我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况且我家中也有事,若这梁山大门一直向天下好汉敞开,我随时可来,不是么!”我笑笑。在他们上山之后,我便离开了。梁山,咱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