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二：苏幕遮

大年三十一早，李逵把武竺拉到小树林里，燕青在里面坐着。

“喂——黑哥——你拉我干嘛？”

“那个——你跟小乙哥不是都要跟着哥哥去东京吗？”李逵一脸可爱。

“铁牛哥哥听说咱们都要跟哥哥去东京，也偏要跟着去！”燕青看我来了，解释道。

“敢情，你请我来当救兵了！”武竺一语戳破。

“那个——你看啊——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东京是光脸还是麻子呢——你看你们能不能在哥哥面前说说情，也带上我——嘿嘿——”李逵此时的样子十分好玩，像个求家长带着出去玩的孩子！

“不成不成——”燕青摆摆手。

“黑哥你知道哥哥为啥不带你去吗？他就是怕你去了不听话净闯祸！”

“俺怎么啦，怎么俺出去——就一定得闯祸啊！”李逵一脸不服气。

“那这样吧，你跟小乙哥比试一下，如果你赢了我们就去给你说情，你看怎么样？”武竺朝燕青眨了眨眼。

“这可是你们说的啊，不许耍赖！”李逵气不过，“妹子，你就在这给我们裁判，做个见证！”

“好——”武竺一仰头。

燕青李逵列开阵势开打，论摔跤，李逵肯定不是燕青的对手啊。

于是李逵一次一次被摔倒，一次一次爬起来，又一次次被摔倒。燕青用的，是他有名的“一字扑”。李逵面红耳赤，坐在地上不起来。

“怎么，铁牛兄弟，不服再来！”燕青到他面前说。李逵却赌气不吭声。

“黑哥，你打不过小乙哥的，就别逞强了！”武竺说。

“怎么，铁牛兄弟，输不起啊？”

“谁输不起了，俺是想赢你一次，让你在公明哥哥跟前替我说情去东京，你却一点也不让人！再来，看我怎么赢你！”李逵说着，站起来又要扑，燕青一躲，跳开了。

“等等——你们看那边——”燕青一手示意停下，一手朝远处指着，“他们一定是去祭拜晁天王，去不去？”

三人一齐往燕青指的那个方向看去，原来是阮氏三雄提着祭品正朝晁盖墓的方向走去，大家都忙着过年，估计也只有他们惦记着晁天王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祭拜晁天王吧！”燕青提议。

“那你要帮俺说情！”李逵这个时候还不忘讨价还价。

“嗯——”燕青点点头，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这才是铁牛的小乙哥！走！”

三人快步赶上阮氏三雄。

“二哥，去给晁天王上坟啊？”

“嗯——”

“妹子一起去？”阮小七问道。

“嗯——”武竺嗯了一声，“再怎么说天王哥哥临终前也是我在照顾，我也应该去看他！”

“妹子——俺们已向林教头求证，没再怀疑你了！”阮小五说道。

依次摆好供品，点燃香火。

阮小二开口：“天王哥哥，俺们来看你了，自你走后，梁山兄弟在公明哥哥的带领下同心协力，替天行道，劫富济贫，除暴安良，如今梁山泊威震天下，哥哥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阮二哥你说的恁的啰嗦！我来说！”李逵有点不耐烦，抢过阮小二手里的香继续道：“天王哥哥，山寨上的兄弟都挺好的，你放心吧，今天过年要喝酒吃肉，俺们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咱们一块吃喝，一块痛快！怎么样，比你说的好吧！”李逵碰了碰阮小二的肩，阮小二无言。

李逵说完，把准备好的酒倒在地上，一齐朝晁盖拜了三拜，然后拽着阮氏三雄往忠义堂过年。

忠义堂那边，爆竹声刚刚炸响。

梁山的除夕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梁山已经很久没过这样的除夕了，那盏九华灯搭在忠义堂门外的广场上，十分耀眼，引得各寨的人都来观看。

武竺自是不能在忠义堂跟着他们一块热闹，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人呢。这个时候若是两个人在家吃一顿年夜饭，然后出门看烟花，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不去东京好不好？”何成听说武竺要跟去东京就来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不去？东京可热闹了！”武竺边收拾着边说。

“那我怎么办？”何成失落

“乖——好好在家看家——”武竺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语气从宠溺突然变得严肃，“我这次跟着哥哥去汴梁，是有大事要做！”

“大事——是招安么？”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其实也不奇怪，宋江已经在忠义堂明里挑明此事，此时不知道的，怕也是少数，只要有点心眼，都知道这次大哥一定要去东京赏灯是为了什么。

“是——是招安！”武竺有些吞吐，但这些事情还是应该跟他说清楚，“何成——如果以后真的招安了，我们就走吧——我不想你也陷在这里面，不想你为此送了命！”

“好了——”何成说着，反身将武竺压在身下，嘴唇已经贴过来了，“早些休息吧——”

武竺忙推开他：“喂——你要干嘛——”

“你知道！”

“现在不行！”武竺吞吞吐吐，“我有一件事，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什么事这么神秘？”何成好奇。

“我现在还不确定，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过完年，宋江召集众头领在忠义堂商议去东京看灯事宜。除柴进引路外，史进与穆弘一路，武松鲁智深一路，朱仝与刘唐一路，宋江本无意带李逵前去，但那天他心情好，拗不住李逵软磨硬泡，便答应了，但须燕青戴宗同行，一路约束，防止他惹祸。李逵一看身边尽是约束他的人，一脸不爽，但为了去东京，也就算了。在此之前，宋江已将脸上金印抹了。

除了武松鲁智深扮作行脚僧，其余人扮作客商，先后前往东京。

临别前，吴用反复叮嘱。

李逵不耐烦道：“军师且放宽心，俺这次一定不惹事！”

途径济州、滕州、单州、曹州，到东京时已是正月十一了。

“明日白日里，我等断然不敢入城，待正月十四日有夜方可！”宋江道。

“小弟明日和燕青先去城中探路！”柴进说。

“如此最好！”

“武竺是女孩子无妨，可先行进城逛逛，买点喜欢的！”宋江说着掏出银子给武竺。

武竺倒是没想到宋江对自己管的倒是松，反正她也不是李逵，不会乱惹事，任她进城去逛。

李逵眼巴巴的看着武竺进城，眼馋的很。

这东京的花灯，武竺又不是没看过，没什么稀奇。

不知阿禟过得如何，武竺去学堂寻，那里的人却说阿禟早已退学离开。

这小子，竟然不好好读书，难怪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信，到底死哪去了。

正月十五，武竺随宋江等人一并前往御香楼，宋江本不打算带她去，但见她对李师师大美人实在好奇的紧，软磨硬泡便答应她着男装随行。

之前燕青已引得宋江见了一次李师师，但恰巧那次赵佶匆匆前来，还未说明来意，难得的会面便被打断。

武竺随宋江等人坐在外间等，李师师不在。

“不知李姑娘为何迟迟不肯出来相见？”柴进问。

“姑娘出门赏灯了，官人们稍待！”侍女回应。

武竺不安分的在屋子里观赏，整个屋子装饰倒是古朴典雅，虽处于风月之地，却没有一丝艳俗之气，墙上这是——周邦彦的词。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小乙哥——那有琴！”武竺碰了碰燕青的肩，眼神示意道。

燕青转头一看，撩开帘子走向内室，坐在琴前，抚着琴弦道：“一把好琴！”

指尖轻轻拨动，古音便行云流水般从琴弦中流出。

“小乙，不得无礼！”宋江轻喝。

“无妨，姑娘和善的很！”侍女提示。

琴声戛然而止。

门外的李师师听琴听了好一会，竟有些醉，直到琴声停止才想起来要见贵客，敛了敛衣裳。

“这位小哥，好才艺，之前却不曾展示与我！”李师师款款入室。

李师师突然出现，却让宋江等人大吃一惊。燕青立刻回到宋江身边。

武竺还在好奇这能入得了皇帝眼的美人究竟有何与众不同，她便已翩然来到自己面前，她款款走来，并未有多艳丽的妆容，外披一件橘色大氅，白色的绒毛边衬得她肤色更白，又有些可爱，轻轻一笑，眼弯成月，给人的暖意由内而外。

“小人失礼了，未曾通报，擅用姑娘的琴！”未等宋江开口，燕青先说。

“不妨事，我也有琴艺傍身，不妨改日切磋！此处说话不便，劳烦各位随我来！”

李师师把他们请到一个小阁子里，里面已备好各种果子酒食。

听燕青说，之前一次相见，李师师对他们态度怪怪的，若远若近，若即若离，像是试探。

“员外与我不过刚刚认识，为何如此厚礼？却之不恭，受之又太过！”李师师开口道。

“山僻村野，没什么稀罕物件，只送些小礼物，怎敢劳花魁娘子致谢？”宋江一番客套。

“那小女子也算与诸位有缘，杯盘简陋，以敬各位！”

众人把酒，却见李师师余光瞥了一眼燕青，又瞥了一眼宋江，这番态度已大大不同了。

李师师又说了些街市俊俏的话，都是柴进回答，燕青在一边和哄取笑。

酒过三巡，宋江已显露出醉态，差一点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这宋江一喝醉就秃噜秃噜啥话都往外说，一点教训不讲，幸亏柴进在旁打圆场。

武竺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像是李逵的声音，就忙出去看。

果然，戴宗一面欲解释，一面拉着李逵。

“黑——你怎么来了？”

“怎么就许你们来快活，就不许俺来？”李逵推了武竺一把，就要往里进，幸亏背后有个栏杆。

“哥哥是有事！”武竺一个劲儿把他往门外推，“你不能进！”

“有啥事不能让俺听啊！”

黑旋风李逵做事，谁能拦得住！

见戴宗引着李逵进去了，黑哥啊黑哥，这回我可救不了你了，武竺摇摇头。

宋江与李师师对饮，李逵怒目圆睁的瞅着，没个好气。

李师师却没被吓到，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笑着问了句：“这汉子是谁？倒像是土地庙里对判官立地的小鬼！”

众人都乐了，还真像呢，李逵立在一旁虽听不懂，却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家生的孩儿小李！”宋江笑道。

“我到不打紧，倒是辱没的太白学士！”李师师掩嘴笑。

武竺站在李逵身后，憋笑憋的不行，李逵哼了一声，武竺咳咳换了严肃神情，他到底是听没听懂啊，应该是没听懂，他哪知道李白是谁，不过大家都笑他，他应该能看懂的。

“这厮有点武艺，可挑二三百斤担子，打得三五十人。”

于是李师师叫人取大银赏钟请李逵吃酒，几钟过后，燕青怕他酒后失态口出狂言，便与戴宗商量带他去门前坐地。

李师师又唱苏东坡大江东去词，宋江乘酒兴亦作词一首。宋江正要把词中心事告知于李师师时，便见有人来报：“官家已从地道中来了，到后门了。”

侍女忙收拾杯盘什物，李师师道：“不能远送，还望恕罪。”

宋江等人慌忙出了房间，武竺想要追赶上去，手却被一个人牢牢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