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至今仍游荡在此处，徘徊不去的亡魂，老人的脸上现出惊惧的神色。他靠着椅背的身体，一点点前倾，他的目光越过高冷的肩膀，变得涣散，像是在回忆某个可怖的画面，又像是望着高冷身后的什么东西。房间里一瞬间变得异常宁静。

“那是什么？”安然突然喊道。

两人顺着安然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窗外竟有影影绰绰的火光闪烁。

“糟了！”老人向门口冲去，高冷也迅速起身，紧随其后。

跑到门外一看，在院子的东南角，近院墙高的几大捆柴火垛，正冒着浓浓的黑烟，火焰在北风的作用下，迅速蔓延，很快就把整个院子照得通亮。这些柴火一旦烧毁，这个冬天，老人就不好过了。

火焰太高，很难扑救。高冷环视院子，在墙角处有一把铁锹。他迅速跑过去将铁锹擎在手里，正好够到最上面那层起火的柴垛。眼看其他的柴火也有了火星，他使出浑身力气，将那捆柴猛地向下推。安然见状，也找了一根长棍冲上来。

“走开！危险！”高冷怒声喝止。

安然从没见过高冷如此威严的表情，可是此刻的她，却并不害怕，也完全没有听话的意思。烟呛得眼睛有点想落泪，火焰忽明忽暗，在风的作用下东冲西突……

几经努力，着火的柴垛终于掉落下来，三个人冲上去拼命扑救，终于控制住了火势。

虽然天气很冷，却都是出了一身大汗。几个邻居赶到，也七手八脚的过来帮忙，确保没有余火后，才陆续离开。还好，只烧掉了一捆，其他的柴火都保住了。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怎么烧起来的呢？”老人喘着粗气，不停地念叨。

“大爷，幸好发现及时，再晚点，这火就没法扑了。您以后一定要小心。千万注意火源。”高冷叮嘱着。

“这火着得邪门。”老人摇摇头。

进了屋，安然才发现高冷的手和脸都被烟熏黑了，也看不出哪里有没有受伤。衬衫袖子烧坏了，还好是棉质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想真是非常后怕。

高冷没顾上自己，关切的看了她一眼，又伸手去擦她额头上的灰，却没想到越擦越黑，抬手一看，自己的手竟如黑炭一般。于是，两人相视而笑。

这个状况，刚才的谈话显然是没法继续了。老人又是感谢，又是道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大爷，您别客气，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吧。”高冷说。

“真是，你快看看伤着没有，今天多亏你们在了。哎。咋会发生这种事情嘛。真是谢谢你们啊。哎呀，真是谢谢了。”

“呵，大爷您别客气了，我没事，要不然您送我几支旱烟就当感谢了，我喜欢着呢。”

“呀，好啊，好啊。”老人从那烟盒里面把卷好的烟悉数取出，又用纸小心翼翼的包好，递给高冷。

冬季的白天很短，才5点多，天就黑下来了。两人6点多才从老人的家出来，天就已经黑透。郊区路灯昏暗，车子开了大灯，孤零零的行进在路上。高冷和安然顶着涂鸦似的脸，想着今晚上聊的话题和突发状况，一时间难以消化。

安然坐在车上，突然想起今天忘记了问老人一件事，是关于赵敏听到的那首曲子。

如果真如老人所说，赵敏可能会与任小玉有相同遭遇，那么任小玉当时也应该听到了这曲子。况且，老人之前也的确问过赵敏，问她是否听见或看见什么。

这个重要的疑点她竟然忘掉了，如果得到求证，那么两个人之间，的确能够建立起某种微妙的联系。安然坐在车上懊悔不已。

高冷并没有注意到安然表情的变化，现在的他，除了要集中精神开车，还要去思索今晚发生的事情。在毫无心里准备之下，这次交谈，令他倍感奇怪。已经死去几十年的人，亡魂仍然游荡在这个世界之上，寻找一个又一个牺牲品，是因为内心的仇恨，还是仅仅为了向世人彰显她依旧存在？

人们总是喜欢把暂时无法解释的可怕之事，归结为鬼魂作祟。高冷不愿意相信这些，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不是演绎电影中的故事，生活不是电影，生活更不是什么鬼片。

现在是晚上8点。

聚美的教学楼里静悄悄的。晚上没有课，大部分的教室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个教室能见到灯光，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悠扬乐声，在空旷的暗夜之中四处游荡，断断续续，似有还无。

楼梯口，一个女子步履轻盈的拾级而上。小巧的白色舞鞋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像两只雀跃的小兔，分外显眼。不一会儿，教学楼三层最东面那间舞室的门响了一声，随后，灯也亮了。

李朵将门上了内锁，于是，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她换上一身黑色的舞衣，站在房间中央，白色的灯光廓出她柔美的身体曲线，远远看去，像一个黑色的人体艺术剪影。那剪影与室外的黑色相互映衬，相得益彰，有点写意感和一点点神秘色彩。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幻想之中；她的手臂优雅的伸展，修长白皙的手摆着优美的造型；她轻移莲步，舞态生风，如蜻蜓点水般，轻触着脚下的地面。

就这样忘情的舞着，不知过了多久，李朵才放慢脚步，呼吸也逐渐变得舒缓，有细密的汗珠在鼻尖和脖颈渗出。李朵的脸上带着幸福的满足感。

自从看了赵敏的新舞蹈，她脑海里便整日整日的出现那悦动的身影，那令她心神荡漾的舞姿。她按捺不住将其进行全新演绎的冲动。

记得那天，她对赵敏报以冷笑，正是对其舞蹈表现力的嘲笑，对其肤浅艺术领悟的嘲笑。她那样平凡的人，怎么会领略这舞蹈的美妙呢。

今晚过后，李朵的内心发出了这样的呼喊：这舞蹈，不可能是别人的，只能属于她。而且，属于她的也不止这舞蹈，也许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