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翻领的浅蓝色上衣,记得小时候,那深而牢固的口袋里装满了糖果,不管什么时候,都和着土灰的小脏手,进进出出,把那甜蜜塞进嘴里。后来长大了些,便换上了各种样式的服饰,那口袋便插上了几根想要学习耍酷的手指,没错!那正是他们所谈论的,十字架后杀马特摆酷的姿势。再后来,懂事了些,那口袋里便减少了些许杂物,露出了原本梦想的模样。又后来,没诚想,被圈划在句号里蜷缩着的我,竟会被啄偷时间的乌鸦盯上,这假面,不说话,直勾勾的,冒出苍原冰季里霜锥般锋利的剑光,像是随时都要抡挥它偷走的飞速的指针。实为木讷里彷徨的害怕!那是我!绝对是我!立即恐慌的摘下自己进行的北斗,慌乱中猛的塞进口袋里,麻木的伫立着,捂着口袋。一直!
北邮回家了,坐着高铁回去的。早晨走的早,我并没有去送他。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但似乎这酒劲还没过,后脑勺像是被拍了一砖似的,连着前额都感觉沉沉的,像是蜂窝一样嗡嗡作响。我转过身,把脚从沙发上拿下去,在桌上摸索到手机,便又一头顶靠在角落里,连连打着呵欠,无精打采的揉了揉不想睁开的眼睛,随后便习惯的拿起手机来,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刷刷视屏,但屏幕上提示有条信息。东临这货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都第三天了,你他妈怎么还不回个电话,哪怕发个短信也好。发生什么事咱们一起扛,一起面对,哪怕坐……突然我不敢往下想,但这几天我总是会想到这里来。我上下滑动着屏幕,翻看着东临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照顾好古月丹,完了我来找你。”我想来想去还是没敢给东临老爸打电话,我怕万一本没什么事情但家里又躁动起来。此时,我竟后悔起当初没有记下东临一起那个胖子的电话来,那晚夜场他让我存在他的电话,可我只是佯装输进了手机,但是没存。更懊恼的是,我竟然听从了他的话,没和他一起去,我破坏了我们三之间的优良传统。
剃完胡须,可头发却还没干,我便又回到沙发上。才发现昨天晚上太匆忙,竟连卷闸窗都没有完全拉严,在窗口留了一片缝隙,我出奇的向外瞧了瞧,可惜望不到街上去,只是一束斜光爬进来,划在桌子上,正射在那几只残余的杯酒上,交映出一隙隔外金黄的沉寂。说来也奇怪,看着这残余的战场,此时嗅到一丝昨夜令人兴奋的酒味,而这会却让人泛起了一阵恶心。喝了一口苏打水,窗外“嗒嗒”的传来一连串有序而带着某种魔性的高跟鞋声,我揉了揉头发,忽然之间就想起那时老王巅峰时刻阔论来“这社会,男人看女人,首先从上往下看,脸蛋秀不秀?身材妖不妖?再从前往后看,两球鼓不鼓?屁股翘不翘。你懂的,男人都是视觉观的雄性动物。五花肉,你是喜欢骨感,还是喜欢丰满……女人看男人,从上往下看,模样你得俊,个头你要高,衣服是名牌,鞋子定要净。不过女人看男人,这些都只是表面现象,最重要的是你钱包鼓不鼓,哪怕卫生纸,只要你单手会开法拉利,是个猪儿惹人喜,然后……”那阶段老王第一次不顾嫌弃和五花肉走的很近,甚至还帮五花肉制办了一套最新款式的游戏鼠标,或许也只是小钱,当然作为回报,五花肉在王者迷妹中帮老王约了不少高质量的妹子。我就说嘛,陌陌的提醒声断了连线,老王依旧能精力满满,粉扑腮迷。每每晚上十点,早已整顿好全身装备准备出门。老道的调侃里,话说凌晨一点,再次半卧姿势装子弹,一支□□,两枚手榴弹。剪开铁丝网,攻打双峰山,深入敌军腹地,展开肉搏战……
提着剩余的几个包子往回走,突然一转念,“奥,对了!”我自言自语道。买来的奥黛丽赫本的相框册还在宿舍放着呢?我就说这几天一直有个疑惑在我周围晃悠,原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你说我这木瓜脑袋。我嘲讽着自己又快乐的笑了笑。幸好,这功劳应该全部归功于这包子。穿过行人道,我立即加速径直往店里走去,拉下卷闸门,骑上一辆共享单车,往学校里去。
“你怎么还没回!”打开宿舍门,我惊奇的问。
“不着急走,这几天回的人多。再说回去了也就没有生活费了,那我怎么来提升我的装备呢?”
似乎已经见多不怪了,书桌旁摆放着切开的半个西瓜,十几包北京方便面和几根火腿肠,我可能已经找不出话题,哪怕调侃,便径直打开了储物柜,小心翼翼的从最上层隔板上取下了包裹,故意大声的关上储物柜,试图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可似乎并无成效。他依旧唠叨着想要在下学期前买上他的雅典娜的海洋之心。
“你吃了没?”我打断他的话没好气的对他说。
“吃过了。给南木。帮我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奥,麻烦把那瓶健力宝递给我。”他若无其事的说完,便又转过了头。
一看到他那油腻的嘴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没穿上衣,盘着脚坐在上铺上,堆肥的肚肉贴在大腿上,眼睛直勾勾的爬在屏幕上,你咋不进去呢?死在里面的草丛里算了。想着我把健力宝一把扔在他床上,便拿着包裹走了。
每次见他吃干馒头或者白水泡北京,我都于心不忍,总想叫他出去吃好一顿,哪怕你全程一言不语,那也没关系,就算你说你的游戏我也强忍不语。同样宿舍其他人一样的邀请,他都不为所动的更换方式,刚开始,是给他带一顿来就算是请他了。可后来他竟恬不知耻的说你要请他几块钱的饭,就给我带几块钱的馒头吧!如果可以加一个饮料,那就更好了。第一次听这种要求,我强忍着没揍他,拍门而出。
推开阳台门,习惯性的点上一支烟。我去!原来这种人也会有生理需求,我的天!原来是喜欢情趣诱惑,晾晒的一堆粉色丝袜下整齐的摆放着四个不同类型的飞机杯。哈哈,竟然全是处女情结……
经过图书馆,我听到有人在喊我,我便往回过身去探寻。
“哎,辰敏,你没回家吗?”我微笑着问道。
“暂且不想回,准备考研呢,最近一直在复习。你呢,怎么也没回?”
“过几天回。你是打算考本专业还是跨专业呢?”
“本专业。老本行挺厉害的。”……
她说她出去拿个快递,是本资料书。我们是同路,便三言两语的聊了起来。
“北邮回家了吗?”她含着羞似乎才问到了重点,那些一看到你就笑的人,不是傻逼就是真的爱你。傻北邮!
“今天早上回去的。”我本想接着说北邮昨天晚上还提起你来着,但似乎分辨不清到底该不该说。俗话说话多无益,我便努力的忍住了口。
“奥奥。”她好像是早已经清楚,但随即又接着问道,“你们不是负责着一个项目吗?怎么就?”
“我们的项目被否定了。”我平淡的铺述说。
“那还挺遗憾的。上个月我听大创的一个负责人她们复审的项目通过了。”
我本挠有兴趣的想去追问那个人她是否认识,但我放弃了。咱们就假装脸面依旧,纯洁继续动人。
我笑了笑,没在回答。
随后我们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便在校门口分开了。正值兰州各大高校的放假期段,天水路段通往火车站的必行区,我不得不放弃了骑行单车的想法,随即插入人群的浪潮里。
紫楠后天到,我的先挂上这些相框才好!
……
每个人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圣地,那是青春的后花园,也是荒凉孤寂的围城。那里世外桃源清新美丽,那里地府魔域酷刑连连。我也说不清,可北邮却又陷入了自己的泥沼,一个人坚守着被自己亲手摧毁边墙的城堡。可偏偏他又躲在残虚的角落里不肯出来。是害怕?是不甘?他不说无人知晓。一个从不贪杯的人却频繁的在我们平常的聚会里次次酩酊大醉,我本以为他会发泄完所有作废的情绪,可每次他都要安稳的沉入梦香。
“你到底确不确定佳怡旁边的那个男生就是他男朋友?”总是婆婆妈妈个不停,这场景里的画面被重复播放了多少次。并没有不耐烦,好多次我只是想打乱爱情中的傻子,让他回过神来。
“我也不确定!”
我望着北邮的眼睛,想要在那深邃的通道里看清这究竟。我怕他躲进角落里宽慰自己,藏在自己设定的谎言里不肯出来,梦在某一段烟消云散的时间里折磨自己。
“那后来你们去秦皇岛?”
“他也去了。”北邮立即补充到,“但是我们俩住在一起。”
我仰了仰头,朝着白炽刺眼的灯光吐完一口烟云,“这不就得了!放弃吧!”我本不想说的这么干脆,但又丝毫没有犹豫。
“可他们并没有像情侣一般,或许只是朋友吧!或许只是顺路。况且佳怡也没有告诉我那是她男朋友,万一他是佳怡老乡呢?万一是亲戚呢?”听他说完,我似乎感到有些可笑,但又不知道那种感觉来自哪里。我突然想起了那时的我和紫楠,当我正真喜欢上她的时候,她身旁出现的任何一种雄性动物都是我实在厌恶的情敌,哪怕是我家爱和紫楠玩闹的小松狮。
……
昨夜我们没玩任何一种游戏,只是碰完一杯又一杯,喝的大醉,有点遗憾,就差伊华那首沙哑的《玫瑰》。凌晨一点多,我们提着烤串和两份酿皮,回来的路上,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音乐我们便跟着节奏在大马路上抽风。“佳怡!你是个骗子!大骗子!”“佳怡!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那些早先准备的台词在街头回声里渐渐褪去,星空便眨起了眼睛。偶有路人对行而过,他们并不在意这些深夜的荒唐,因为我知道,伴着黑夜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泥沼,讲着自己的故事。
“我应该和辰敏打完那场约好的球!”
“对!”
想好了相框摆放的布局,接着我用干毛巾擦拭着墙面新贴不久的壁纸,正擦着,发现凹进摆放的花束的花磁上有一滴明显的污垢,我赶忙取下淡丽的塑料花束,朝着那块哈了一口气,“南木,这些都是新装上的,没必要这么认真。”刘阳把拖把杆靠在身上模仿着我哈气的姿势,哈哈大笑。那姿势竟连我也觉得可笑,便跟着旁边的王华笑了起来。或许真没必要这样,可我一想起紫楠来,一想起那如奥黛丽赫本般甜美的笑容便又接着不管嘲笑的认真起来。
“放在这里怎么样?要不要和左边对称上?”王华刚准备开口我又抢着说“这摆个心型是不是太俗套了?”我挠了挠后脑勺,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的,却又实属陷入选择的恐惧里,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原来的规划。
“是感觉有些俗套,还是不要对称的好。”王华接过我递给他的香烟,生怕我又继续抢着说,便在这空档里插上了这么一句不起作用的话。
朝嘴里丢进一颗口香糖,我正倚着高椅琢磨着更清新的布局结构,突然正在吧台充电的电话响了,我本不想让它打乱我此时纠结的构思,可王洋说是东临的电话。一股脑,差一点踩翻了凳子,踉跄的冲了过去。
“喂!”
“喂个球!你在哪呢?没出什么事吧!都好几天了,他妈的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你个狗日的,没事吧!”
“没事!能出什么事!古月丹怎么样了?”他口气挺轻松,唯有最后一句才是温柔的重点。
“她说想回家,我把她送回家了。”隐隐中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明显底气不足,有一股淡淡的愧疚充斥上我的心头。而这种愧疚似乎不是来自古月丹,而是来自东临。
我想此时他应该在责怪我,不会去想别的什么东西。他停了短暂的几秒,“回家了,对,家里的温暖才可以治愈这种心伤。”他头一次温柔的说出这样柔软的话来。
“你真没出什么事吧!”我依旧询问着,想要得到最为肯定的答案。
“没什么事,我在家呢!”
为了证实我的猜疑,随后他发给我一张他卧室的图片。此时我才渐渐的安放下一直挑着的心神。
静坐在蔽光的阴凉里,出奇的望着午后那片伏在地板上的阳光,有几片阴影正在随意摆动,那肯定是窗外绿茵上闲柔的叶片。我仔细回顾着那晚深夜的情景,美丽的东西总是有人想抢先占有,不顾方式,而那天我似乎隐隐感觉到了爱情里掺杂的那股冲动,没有完全的对,也没有残缺的错,那是一种责任,一种承担。就正如东临所说的那般,只要我敢爱,我便奉陪到底。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臆想的那么完美,或许就像这面墙上挂起的相框,不完美才是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