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警察并不过节,而且工作比平日更繁重。民警王峰所在的派出所,春节期间值班表在年前就已经安排好,由于王峰单身是本地居民,而且是优秀民警,他的工作任务被排满了整个假期。以他往年的经验,春节期间,警察监察巡视力度加强,需要更多警力,有很多要出警的案件事情。春节是喜庆的日子,人多拥挤吵架、喝醉闹事之类的小纠纷小案子集中发作,这期间的工作劳力又劳心,很少有休息。
年前王峰又去了检查了一趟城东的物流中心,发现那里物资已经搬空,许多仓库墙上写了红色的“拆”字,而且他每间仓库进去看过,没有什么异常,便放心离开。正月十五那天真正爆炸,并没有消息报告到警方,王峰也无从知道。这件事情在他心事算是过去,在过年期间的忙碌,让他心无旁骛,便把这件事情置之脑后了。
在正月初一到初五,王峰和队里的3个同事身着执勤服,头戴作训帽,手拿手电筒、喇叭、警戒带开始在大雁塔景区正大门执勤,负责维持现场的秩序,香客和游客众多,热闹非常,王峰走在人群之中,看着周围如水流过的人脸,经过专业技能训练的他,想的全是这些脸有无犯罪的可能。到了傍晚换班休息后,王峰和几个同事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在寒冷的夕阳中,进了一家路边店内吃烤串。
正吃的半饱,酒酣耳热之际,王峰突然收到叔叔的短信,让他晚上有空去东城区公安局去一趟找刘师傅。这个刘师傅王峰认识,是公安局尸检科的法医,在这个时候去找尸检科找法医做什么?王峰的好奇心被勾起,片刻也不等了,将桌上的一斤肉串打包,拎了就走。
尸检科在公安局小院的角落处。因为经常停放着尸体,阴气怨气积聚,知道的人都会绕着那幢平房走,可以径直穿过小院到达,也可以从办公楼内的侧门进入,王峰心急,没有进入楼内和其他同事打招呼,匆忙穿过小院进了停尸房。
虽然这里每个尸体都会有单一的冰柜存放,但室内的温度几乎和室外一样寒冷,加上冰冷的日光灯,不锈钢的金属架泛着冷光,让进入的人都不由的寒毛竖起脊背发凉。王峰没有直接进入冷藏区,而是进门向右手一拐,那里有单独的一个小间,七八个平方内只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室内开着暖气片,勉强能站两人,王峰开门进去,只见刘师傅果然在里面,正趴在桌上吃饭,闻那味道就知道是酱爆猪肝,是刘师傅的最爱。
刘师傅和王峰也是老相识,因为老刘和叔叔王求实是多年的战友和同事。他们年龄相关十岁,关系不分长幼,如同哥们一般。以前王峰还小,老刘经常拿着一碗酱爆猪肝吓唬王峰说这是死人的肝,很好吃让他尝一口,开始王峰还吓的花容失色,后来明白了真相,每次见老刘都向他要“死人肝”来吃,老刘反而招架不住,只能把王峰领到停尸间,让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王峰进门后,把烤肉串放在暖气片上加热,问老刘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老刘悠闲自在的咽下最后一口猪肝,喝了一口旁边的减脂茶,慢悠悠的说:“有一具尸体比较特殊,你叔让你来看一下。听他说,这尸体是过年前你送来的呢。”
王峰想了下。“哦,是那个流浪汉?他怎么了?”
“他外表还算正常,可是内脏全没有了,而且是人为摘除。本来这种犯罪手段恶劣的案子,是要被列为重点侦破的案子,可是你也知道,这个受害人的身份无法确定,而且到目前为止,就只发现一例尸体,所以既不能重点立案,又无法确定是连环杀人,所以老王让你来观摩学习一下。”
放暖气片上的烤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两人分别拿了一串,放在嘴里。王峰咀嚼说:“按照以前的办案经验,这种案子无法下手,只能闲置,或者等下一具类似尸体出现,寻找可以追查的线索,我叔想让我找突破口?”
“反正你现在也是闲着。派出所那点小事也搁不住你,老王给你个机会锻炼一下。我看就是这样。”
“刘哥,从尸体上你看出什么了没?”
“嗯。有些线索。从骨胳和皮肤上看,这人是从gs或内蒙更为北方的省份流浪过来。长期饥饿造成的营养不良和长期处于暴露环境造成的提前衰老,都证明他已经流浪了很长时间,身份就更难以确认。年龄大约在四十岁,外貌看着像五十岁……死因很难确定,但可以排除外伤。因为内脏都已经被摘除,没办法确定是病变而死还是中毒,这个有点棘手。内脏是受害者死后被摘除的,从刀法……确切的说,不是刀,而是剪刀——看,凶手不是专业医师,这些都可以排除人体器官买卖的犯罪动机。小峰你说说看,这能是什么?”
“变态连环杀手?死人的内脏没有什么实际的用途,只能用来满凶手变态的心理满足。犯罪学上有这种案例,凶手以杀人为乐,把受害者的遗体部分收藏用来做纪念品,有的是眼睛,有的心脏,还有更变态是收藏受害者的脸皮……这种案例在国内还很罕见,难道被我们遇到了?”王峰说话间有点儿兴奋,一个大案露出苗头,对他来说就像是狗见到了骨头。
“你要紧接坚持自己的观点,接下来就是去找其他类似的受害者。这有点大海捞针啊。能把尸体报案到警局的毕竟是少数。谁知道在哪些没有人的地方,藏有尸体?何况如果时间长了尸体腐烂干枯,更加看不出痕迹。”老刘说着把桌上的碗盘拿着,站起身离开了小间,走进冰冷的停尸间,来到水槽前冲洗,王峰尾随着他,看到房间一个金属架子上有白布遮盖的隆起,便问老刘,那个是不是流浪汉。
“是。你去看看吧。”老刘手中流水和碗盘碰撞的声音格外的冷。
白布揭开。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出现。这种狰狞不是因为长相凶恶,而是长期艰苦生活对人相貌的破坏:皮肤又黑又粗,眉头深深的川字纹,眼睛深陷,嘴巴下瞥咧成嚎哭的形状……王峰上次在夜里匆匆见过他,此时倒也不惊讶。上次见时他还穿着衣服,而现在全身裸着,头发和脸和脖颈被老刘清洗的很干净,看得出没有瘀伤和伤口,而干瘪枯黄的身体上,从胸口到腹部,有个长长的切口,切口上有缝过的粗糙线头,已经被老刘重新剪开,并且揭开了肚皮,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肉体,空空的如同一个刨开的皮球。
王峰看着尸体感想丛生。这是一个无法得知身份姓名的人,这人活着的时候匍匐在社会的低层受尽苦难,死之后没人知道他的一切,彻底失去了活过的痕迹,就连身体他也无法保全,被人掠夺走内脏器官,这是一个真正的受害者,如果此时尸体能坐起来说话,肯定会苦着脸对他说:帮我找到……我的心……我的肝……脾……肺……肾……
老刘洗好了碗筷,也走到了尸体旁边,他看到王峰皱着眉头思索,便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凶手能把自己打开的伤口缝合起来,说明还有一点良知,不是冷血无情那种。小峰,你想没想到,还会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王峰问。
“或者是一种仪式,一种类似邪教的祭祀,用人类的器官来进行某种治疗或是其他用途。这可解释为什么凶手要选流浪汉做受害者,也可以解释凶手还好心的缝好了伤口。”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王峰很奇怪,老刘从都是生硬理性派,怎么突然有这种奇思妙想。
“不知道,”老刘回答。他看着自己解剖的这具尸体,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有了种想法,可能是直觉,可能是尸体曾经对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