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便往后门而去,正好路过冷秋院,阿悠正在院前同一个碧裙女子说话。
“阿悠?”傅琼琚叫她。
阿悠忙转过头,冲他们行礼。
“这是……”
“小女薄娘见过诸位贵人。”薄娘约莫十六七岁,生得白净,算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低眉温婉,一口吴侬软语也是十分讨喜。
行礼之间,露出腕上的碧玉镯,更衬得她气度娴雅,比之卓娘更胜一筹。
傅琼琚探究地看了她一眼,赞道,“小姐美甚!可是还未出元?”
薄娘顿了顿,垂眸拢了拢鬓发,轻声道,“不敢劳娘子一赞。小女确未出元。”
阿悠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萧则,“我家小姐的获元会就在半月后啦,贵人们不妨来看看。”
傅琼琚回头看了萧则一眼,促狭一笑,“一定一定。”这才转身告辞。
走出数步,傅琼琚回眸看了一眼,已不见薄娘,才看着萧则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苏鸣皱着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态度实在不好,傅琼琚却并不生气,但笑不语。
“不知六娘看出了什么?”萧则一笑。
“薄娘嘴角生了个疮,虽然盖在脂粉下面,却也能看出……”傅琼琚说到这儿,刻意顿了顿,扫视了在场的男人们,“花柳病。”并且还不是普通的花柳病,是梅毒。只是还处于早期,呈丘疹状。
“花……”苏鸣连忙压下声音,“她不是还没出元吗?”
傅琼琚挑挑眉,微笑起来。
“薄卓二人住得这样近,又同样有情郎,其中会不会有关联?”谢译皱眉。
“这我不知。不过卓娘并没有花柳病的现象。”傅琼琚轻声,“不过共用一个男人也不是一定会得花柳病,只是可能性比较大而已。”
共用……一个男人?
在场的男人们面面相觑,傅琼琚犹不停,“七郎家的族规就很好,不容易得病。”
“呵呵。”谢译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呢,世家子弟大概比寻常百姓更容易得吧?毕竟还有许多妾室,甚至换妾?啧啧啧。”
“咳咳咳。”赵涓扫了一下大家的脸色,觉得这时候他这个出生普通的小官应该出声打破尴尬,“既然娘子看出薄娘得了……这病,为何不治她呢?”
傅琼琚纳闷道,“你以为我看出来就能治吗?你打眼便可看出我身体不好,我不也没治吗?”她看赵涓面上一愧,一转道,“《华佗医经十二典》读过吗?”
赵涓点点头。
“其中一典便是此病,方子多达十五个,不是仍不能治吗?这我也没有办法。”
苏鸣却道,“这病不是会传染吗?”
傅琼琚冲他一笑,“这就要看你家主子在清娘有多少价值了!阿悠是个伶俐的,我们先前的对话她一定会报给清娘,好给她家小姐涨涨身价。清娘就一定不会将薄娘卖给别人,说不定连半月后的获元会也取消了。薄娘的病还在早期,只要不行房事,一般是不会传染的。”
谢译看了自家表兄一眼,“你这是卖了阿兄?”
“他又不是我的,我怎么可能卖他?”说话间他们已经行到雅兰酒肆,傅琼琚说完,便大步进了门。
谢译跟在后面,悄悄瞧了一眼萧则的脸色。
好像也不是太差?
仆人打扮的膝行几步,高声道,“小子王牧,是虞家仆人,主母怜我忠心孤独,才要为小子聘珠娘为妻,并非纳妾,望县令明察!”
元青皱皱眉,扫了扫周围,小声地在傅琼琚耳边说,“娘子,这两人怎么各执一词啊?这珠娘到底是要嫁与王牧还是给虞博山做妾啊?”
傅琼琚摇摇头,看向魏成宪。
魏成宪连忙道:“现在两边各有各的说法,虞博山和王牧这边说年前虞家想为仆人王牧娶妻,虞秀才的母亲杨氏便相中了董珠儿,派人说媒。而虞建山,就是这族人,和董翔则说是虞博山要强纳珠娘为妾,才逼死了珠娘!”
元青不明白,“可无论是要为仆人娶妻还是要纳妾,都是逼死了珠娘,虞家都该负责才是啊!无甚区别啊!”
魏成宪看了她一眼,又偷偷地瞄傅琼琚,一副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
“琴娘是婢女出身,但嫁给车夫董翔生下女儿就是良民了,若再嫁给王牧便又成了贱籍。董家不会愿意,可杨氏仗着身为前主母,强行下聘要为王牧娶董珠儿。董珠儿不愿,自缢而死,判案时便以王牧为主罪,而杨氏为协同。但若是纳妾,强纳之名在,便要虞博山承担了。”傅琼琚说着握住元青的手。
魏成宪刚刚不敢说这话,其实便是因为元青也身为婢女,怕她物伤其类,但元青却并没有这种想法,她与傅六娘同患难过,一心为傅琼琚着想,反手回握傅琼琚,“这么说虞博山家应当很有钱才是。”
傅琼琚轻轻笑,“你这丫头倒是机灵!”
“那可不嘛,虞氏出个秀才可不容易,寻常这样的事便是虞博山真是纳妾闹出了人命,也当在族中解决。可偏偏冒出个虞建山来,可不是眼馋了虞博山的家财,若他被官府判了罪,家财不就充入族中了吗?”
魏成宪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的吗?”他小小儿便一个人在外头拼搏,对这些事不大了解,不似元青身在大家族为婢,对这些事门清,“我还当是董家平民扭不过虞家,才…没想到实际上竟是虞氏族内倾轧。”
她们堂外说着,堂内琴娘却已经哭晕过去。谢译只好暂时休堂。
魏成宪连忙领着傅琼琚来到后堂。
“仵作还没回来?”
谢译紧锁着眉,点点头。
赵涓却皱起眉,“这案子也需要验尸吗?”
傅琼琚顿了顿,“为什么不需要?”
“珠娘自缢在家中,董氏夫妇回家时正好与邻居一道,是双方共同见证的。”赵涓不以为意,“况且珠娘之死对谁也没有好处啊?”
“不,对虞建山有好处。”谢译反驳。
“人心险恶。”傅琼琚叹息一声,“我来验尸吧!”
一群人到了后头的停尸间,揭开素布,一具女尸便呈现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