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红打小便是傅老夫人余氏的婢女,后来余氏发嫁将她配给了给余氏看嫁妆的管事柳陆做了管事娘子,余氏生下二郎傅延时她恰也有了孩子,余氏便又把她召回内院给傅延做了奶娘。这些年一直得傅延尊重,又得余氏看重,在傅府里俨然是第一人。
她送傅延和严氏出了世安堂,折返回来掩上房门。
傅老夫人闭着眼,躺靠在榻上。
春寒料峭,余氏年纪大了,受不得凉,霜红轻手轻脚地给她搭上绒毯,又点上门边的炭炉正要转身退出来。
只是她才刚转过身子,还未抬脚,就听见余氏的叹息声缓缓从身后传来,“这两年二郎的心思,我是看不懂也猜不透了。”
霜红闻言,忙回转身,她自然知道余氏说的是什么。严氏一门心思地担心傅延知道这事厌弃了她,却不知这事却是一早傅延来告诉老夫人的。
“郎君能知道这消息,必定是还在意着六娘,娘子不早想着把六娘接回来了吗?”她转而安抚余氏。
余氏摇摇头,“早年间二郎一定要把个小娘子养在身前,我原是不应的,架不住他慈父心肠。养到十一岁又为着个不成形的娃娃,狠心把捧在手心的明珠送到庄子上。”
霜红也跟着叹息,傅六娘跟着傅延长大,傅延又跟母亲亲近,日日都来请安,她们世安堂的哪个不是看着傅六娘从个粉扑扑的奶娃娃长成稚气的小娘子的?心里对傅六娘最是偏爱,况且当年的事责任也不在六娘身上,她当然也不理解傅延的决定,但她还是道,“郎君膝下无子,心里在意,稍左了性也是有的。”
余氏坐直身子,“那外室生的孩子也快一岁,干脆把他接回府里,也叫六娘回来,与弟弟亲近亲近。”
霜红一愣,这外室说是外室,其实也是过了余氏的路子的。当初初初把六娘送到庄上,傅延便过来说纳了个外室在外头青禾巷,一年之后就生了个小郎。
“这……严氏那儿恐怕要闹啊。”
“便叫她闹,入府十二年也未生下承袭的子嗣,又不教原配女不养生女,不予纳妾。她若是敢闹,就叫她回她严家。”余氏的语气淡淡的,神情却厌恶极了。
霜红躬身应了,娘子这是忍到严氏到了极限了。
说来严氏不讨婆婆的喜欢,又惯爱在余氏面前撒娇卖痴;不讨丈夫喜欢,连女儿都不叫她养,她却还觉得自己能拿捏住丈夫,堂堂正室却是似个妾般的娇柔,也真是奇特。
临水居内,傅琼琚和谢桓都睡不着,小的那个正教大的这个玩双陆,皆无视了身边劝导的人,兴致勃勃得很。
萧则本是来接谢桓回去睡觉的,这会儿对谢桓却没有个强硬的态度,人也不走,取了各方寄来的请安折子在几旁看。
傅琼琚对双陆这种早已失传的东西很感兴趣,谢桓教了一回她便能玩个大概,这会儿已经玩了三四盘,她仗着年纪大,思维更敏捷,一心几用也能应付谢桓了。
她落下一子,突然抬头问萧则,“殿下那儿可有擅于易容的?”
萧则这才从文案中抬起头,算是他到临水居来正眼看傅琼琚的第一眼。
傅琼琚一边继续落子一边解释,“并不用她给我易容,只是要找她借些东西。”
她扫了一眼正和崔娘说话的寇娘,“长安贵女总不好一直戴着帷帽。”
“易容?”萧则的语气莫测。
咦?难不成轻功是确实存在的,易容却是虚构不成?傅琼琚可不相信,易容比起轻功科学多了,无非就是修容改变眉眼轮廓,若是工具合适还可以特效化妆。但轻功却是超脱地心引力的。
傅琼琚也不言语。
等谢桓又输了一局,小脸上终于泛起困倦,萧则这才抱起谢桓,往门外走,“苏鸣,你将工具拿给六娘。”
谢桓慢慢抬起脸,双眼红彤彤地看了看她,见她长相与平日很不同,他哪里知道个中用意,只以为是鬼魅扮成,才有的差别。整个身子都抖了抖,拼命往后一弹,直退到床角,惊慌叫道,“你……你……!”
傅琼琚一哂,知道是吓着他了,连忙道,“莫怕,这是化的妆!”也不等取药水,就势用手巾一擦留下斑驳的痕迹,青雯捧着水盆靠近,傅琼琚就着水反复洗了几遍才将妆容全部洗掉,现出熟悉的模样,只是脸颊有些泛红。
对着一直紧盯着她的谢桓道,“瞧,是我吧!”
“呃……”魏小二对傅琼琚快速转换的思维始料未及,愕然道,“赵县尉是西北沧州人。娘子何意?”
“西北一带吃面好放醋。”她手指点点,“本地倒没有这种吃法。”
魏小二又是一愣,这是说这些醋罐糖蒜都是为赵县尉准备的?彭娘子是喜欢赵县尉??说起来赵县尉确实是两年前到任乌程的,二十岁就中了进士,如今都二十五六了还不曾娶妻。
谢译一直紧盯着傅琼琚的动作,见她的眼神幽深,面上也不由地严谨肃然起来。
傅琼琚细致地检查着珠娘的尸体,一丝一毫也不放过,又用木签翻看她手指的指甲缝。
然后就听见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甲缝之中有人肉……”
大家闻言都一惊,珠娘身上并没有抓挠的伤痕,因此她甲缝里的人肉一定是别人的,说明生前与人搏斗过。
傅琼琚的目光却又回到死者的头部,她先是仔细察看了她完整的发髻,再小心地将它解散。在头皮上发现了撕扯过的痕迹,还残留着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