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妇人走到宁射真身后,将他穴道解开,说:“既然你是被白狐抓来的,我偏不遂她的意。今天我便放你走,你好好保护你自己的这条小命。”说着,又坐回树下。
不料宁射真却摇摇头,说:“不,我不走。”
妇人奇道:“你不要命了?白狐既然说要你做祭品,便绝不会言而无信,你不怕死?”
宁射真说:“我当然怕死。不过,白狐洞里还有一个被我牵连的朋友,如果我走了,她的罪更大,我不能走。”
白狐洞全是女子,妇人直接问:“她是谁?你朋友还是你相好?”
宁射真脸上一红,忙摇头说:“我一个朋友。她曾经救过我的命。”
妇人撇撇嘴,毫不在意的说:“想不到你倒还知恩图报嘛。”
宁射真不语。
这时,妇人打开一个包裹,取出两张大饼,扔给老者一张,又递了一张给宁射真,说:“你不走便不走,生死由你。先吃只饼,便死了,也是个饱死鬼。”
宁射真忙接过来,此时是深夜,离晚饭也有些时间,他的确饿了,当下大口吃起来。
却见妇人解开一个水囊,说:“咦,水没有了。”
宁射真忙说:“我去打些水来吧。”
妇人问:“你知道哪里有泉水?”
宁射真憨厚的笑笑说:“总能找到的。我试试。”说着,接过水囊。
此处乃是山岭,若是白日,定然绿树白云,风景秀丽。想必也不会缺少山泉瀑布。
走了小半个时辰,果然有淙淙的流水声。宁射真十分欢喜,当下兴冲冲的走去。果然有泉水,便接了一水囊,拿回来。
妇人接过水囊,不疑有他的张口便喝。
妇人喝罢水,盯着宁射真看:“小子,你心眼倒还不差。”
宁射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前辈过奖了。”
妇人说:“你是关外人,到了中原不想家吗?”
宁射真摇头说:“在牧草里场主不把我们下人当人看,还是外面自由舒服,我不想家。”
妇人面无表情的没有接话。
宁射真想了想,问:“前辈,你们与白狐有矛盾吗?”
妇人忽然轻笑一声,看着宁射真说:“你这小子说话倒挺委婉,我们和白狐何止有矛盾,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宁射真有些尴尬的看着妇人。
妇人笑了笑,看了坐在篝火旁的老人一眼,又说:“我们与白狐结的这仇,也有十几年了。每年我们都要清算一次,一直清算到现在还不曾完结。”
宁射真不解:“清算完结?白狐欠你们很多钱吗?”
妇人一听,不禁呵呵冷笑起来。
宁射真更不好意思,一时间感觉自己笨嘴拙舌,这般不会说话。
妇人说:“若是钱倒好说。不是钱,是命。”
宁射真有些吃惊,重复道:“生命?”
妇人说:“对,是生命。”
宁射真大惑。
妇人看了看天空,说:“我们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这苍岩山上找白狐,与她比武……。”
正说着,便听一阵娇笑,一个声音说道:“樵婆,看来你真是老了,对着一个刚见面的小子也这么多话。”话音刚落,白狐便如谪仙般缓缓的从黑暗中走到火光照耀处,曼妙异常。
妇人看见她,并不吃惊,反而冷笑说:“再不老就成妖精了,倒是白狐益见青春呢。”
白狐笑说:“樵婆说我是妖精?”
樵婆笑说:“谁认,便是谁喽。”
白狐笑笑不语。
看了看坐在火旁的老者,白狐笑说:“樵隐,看来你的含焰掌的功力又大进了。”
那老者淡淡的说:“行武也如人生,乃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只求不退罢了。”
白狐笑说:“樵隐高论,让人受益匪浅啊。”
樵婆说:“白狐,既然来了,就闲话少说,请坐吧。”
白狐点点头,也不顾忌,一袭白衣径直坐到樵隐对面,离那火堆也是甚近。
便在这时,樵隐夫妇与白狐的面色都极为慎重起来。三人隐隐形成三角之势,倒将宁射真逼到一侧角上。
过了片刻,樵隐郑重的说道:“我今年一共只想出两招。第一招,吴刚伐桂。”
白狐风姿绰约,面上的纱巾随着点头一晃一晃的,像是月光洒是波动的水面上,娇声说:“名出于典,希望招式不要让我失望。”
樵隐取出一柄斧头,也是纯银质地,玲珑小巧,火光下银光闪闪,似钝似利,不可貌相。与樵婆的银镰正好一对。
樵隐看着眼前的火堆,轻轻吸了口气,接着,将银斧缓慢的朝那火堆上一切,奇迹出现了,他的银斧到了火中,整个火堆立即被银斧分作上下两半,中间整整齐齐一个切口,上面的火头被银斧托着离下面的火堆还有两尺,这两尺之间便是空气,没有一丝火星。
宁射真看得目瞪口呆。那整堆火竟然仿佛是一堆豆腐,也能被齐齐的分作两段。
白狐的一双妙目看着眼前奇特的景像,过了一会儿,才说:“果然是高招,以真气驾驭全局,银斧翻转取胜,若与人敌对,再辅以樵隐的含焰掌,威力奇强。且待我试一试。”
说着,白狐双目紧盯着那银斧,忽然伸出二指,正点在斧身之上,斧身微颤,上下两部分火苗却是动也不动一下。
白狐忽然又出一掌,双手齐探,手臂又暴长两尺,直直的抓向那柄银斧。
宁射真看得惊极了,此时白狐的双手挥舞极快,就中指法变幻莫测,根本看不清楚,但那挥动的手臂和指头,分明是两只探身取物的狐影!那两只手幻的狐或张口或舞爪,最终的目标总不离那银斧。
银斧也开始动作起来,在火中或放或收,仿佛龙游于海,龙身虽小,但巨浪滔天,那银斧动作不大,气势却惊人。更奇的是那火焰却始终一成不变,虽然闪过几闪,但始终分成两半。
就在这时,白狐双手一合,二狐一扑,猛然间抱在一起,正将那银斧挤在两狐之中,银斧竟被两只虚幻的狐影完全遮住,场上立时一暗,随着樵隐的银斧被制,火堆上的火也全部熄灭。
白狐轻声一笑,二狐立分,场上骤明,整堆火仍是一堆。仿佛有个隐形的人遮住了火,又点燃了火。
樵隐缓缓收回斧头,说:“这一招,我输了。”
白狐笑说:“承让,承让。”
樵隐看了看火苗,将银斧递于一旁的樵婆,缓缓说道:“第二招,南山槛菊!”
忽然,樵隐骤出一掌,一股罡风随即而至,场上枯枝败叶一齐被卷起,宁射真的脸被一截枯枝打中,生疼不已。
白狐单手一圈,另一手却出了二指,直刺樵隐掌心。樵隐单掌如礁石,罡风却涌动,仿如暗波。
篝火被吹的呼呼生响,无数火星荧火虫一般满天飞舞,宁射真身上立即被烧了几个窟窿,但在火星中的樵隐与白狐二人却安然无恙。
场上二人虽然一动不动的坐着,但相斗的气势却是千钧一发,掌影如涛,罡风暴裂。周遭先前一片平静,此时无风自动,无数枯枝败叶在周遭飞舞,仿佛暴雨前夕。
宁射真全身被那些乱枝抽打的生疼,待要闭上眼趴在地上等待风平浪静,心中又着实好奇,忍不住眯着眼去追寻白狐与那樵隐的一招一式,只觉受益匪浅。
不久樵隐招式使老,白狐右手一圈,正抓住空中飞舞的一根树枝,顺而挥去。这一招虽然平衡,却暗含大势。
樵隐面色十分凝重,双掌一圈,护在身前。却不想那树枝仿佛无坚不摧的利矢,虽然速度减缓,却不紧不慢的突破樵隐的防御,正中他眉心,随即落到地上。
樵隐面如死灰一般收了手,看着白狐,樵婆走到他身旁。
白狐笑说:“得罪了。白狐险胜,谢前辈好意。”
樵隐看着白狐,说:“你胜了,恭喜你。希望你早些练成你想要的武功。”
白狐站起来,说:“我也满心期待。”
樵隐夫妇也站起来,樵婆看了宁射真一眼,二人转身走出林中。
白狐常常的吐出一口气。她虽然羸了,却也羸的并不轻松。
宁射真脑中还在想着刚才的情形,那是真正的高手对诀,当真精彩纷呈,他一时间想的入迷,白狐看了他几眼,欲催他走,他却不觉。
白狐终于说道:“小子,我们该走了。”
宁射真猛的惊醒,点点头。二人走入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