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信钱，原先是侍候陛下的奴才之一，早些年一直与李恩公共事的，多年前，陛下让奴才出宫，当个影子一样守在此处，等待今日，“老钱泣道：”还好等到了，老奴是真怕，近一年来感觉身子沉重，是真的怕等不到那一天，就怕自己就先死了，又不敢与京中联系……还好，老天开眼……“

“钱公，“赵夙玉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她环视着这小破院落，想必他这些年为了不显眼，过的很是清苦，就算有钱，也是不敢张扬的，就这么隐在这处民居里，一直孤独的候着。

“你与恩公都很好，“赵夙玉道：“一个背着奸臣之名守在父皇左右，一个隐姓埋名，一直守在这里……”

“殿下言重了，这都是老奴的本份……”钱公想来与李恩公关系极好的，大着胆子拉了太子的手，道：“殿下随老奴来……”

说罢便带着她进了里屋，推开柜子，然后露出满是灰尘的地面，想来怕是多年都未曾打开过了。

老钱趴在地上，将地板敲开，掏了一把钥匙出来，然后再带着太子进了菜窖，道：“事关重大，并不敢将东西随意摆放，所以加了一重保险，这是开地窖里东西的门……”

他点燃了烛火，借着微弱的光，照亮着地下十分不起眼的地窖，搬开一个破烂般的筐子，扒开地上的土，终于露出一个箱子，上面一层十分复杂的机关锁。

“这箱子是焊死在地下的，哪怕有贼发现了也搬不走，这锁没有钥匙打不开，没有密码也打不开，殿下……”老钱道：“殿下亲自来吧，”

他将钥匙递上给他。他只保管钥匙，密码，他是不知道的。

赵夙玉将钥匙插进锁孔，然后将密码转了几圈，对准了关键的方位，一转动钥匙，这才打开了。

“这是兵符，”老钱道：“这些年这些军士如同鬼兵，隔绝人群一直在皇陵，他们不知外面的世事，只认兵符，殿下拿着这个，就能得到他们的死忠。”

赵夙玉将兵符收起来。老钱也松了一口气。守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下子，他就是既刻死了，也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这些兵将是怎么瞒过金陵城人的？！”赵夙玉道：“他们要吃喝拉撒，练兵总要有些动静，竟没有人察觉？！”

“殿下有所不知，这金陵城一直在闹鬼呢，晚上有什么动静，也只以为是鬼闹，没人敢往这方面想，这些年来，金陵城百姓一直很安份，到了晚上就不出门了，也早习惯了，而鬼兵一直昼伏夜出，这些年，会说话的人估计也没几个了……”老钱道。

“原来是如同暗卫一样的训练之法？！”赵夙玉道。

“虽只十万，却足以抵百万，他们只知忠心，只知生死，一人可抵十，绝不是普通兵士可比。”老钱道：“当年出宫，陛下给了诸多金银和粮种，这些年，他们一直在深山区开垦了荒地种了粮食和蔬菜，又圈养了不少牛羊，再加上献祭时偷偷运进去的，够吃的很。”

“原先有猎户也发现过深山怪异之处，”老钱道：“后来，放了几头狗熊，十分凶猛的大型兽进去，就再也没人敢进深山了，再加上深山后头是皇陵，这么多年，就一直没有被人发觉。他们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如今，望殿下带着他们重见天日，发挥他们的才能，也不枉他们在地下活了这么多年……”

赵夙玉道：“钱公的用心，兵将们的用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他们争取到的荣耀，孤，绝不会吝惜。”

“既是如此，老奴总算是放心了……”老钱笑了笑，又红了眼眶，道：“陛下好么？！郡主好么？！恩公呢，好吗？！”

“都好，”赵夙玉道：“父皇很好，郡主也好，她如今正是我的太子妃，恩公也很好，朝中第一人，父皇身边第一人……”

“那就好，恩公那老家伙，可是个大大的奸臣啊……“老钱说着便笑了。

“不管是奸名在外也好，不管是有功无名也好，最重要的是，能将这一生献给陛下，已经足以……“老钱道：”……待老奴与恩公死了，还请殿下将我们二人安葬在陛下侧陵，哪怕死后，也是要服侍着陛下的……“

这话说的都令赵夙玉动容。

“这是老奴最后的遗愿了……“老钱道。

“好。“赵夙玉应了，又道：”钱公竟也没有家人吗？！“

“有的，只是不能生活在一起，怕守不住这个东西，“老钱笑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爹娘怕是早不在世了，剩下的都是兄弟姐妹和子侄，只怕来不来往的也无所谓的……“

赵夙玉道：“以后我替钱公送终。让钱公分享皇陵香火。“

“多谢殿下，“老钱笑了，道：”有殿下这句话，老奴这一生，赚了。“

老钱拉着太子出了地窖，一脸的慈祥，多年的苦日子，他脸上都是皱纹，可是却慈眉善目的，道：“……真像元后，也像陛下……”他似乎感慨，又陷入回忆中，叹息了一声。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忙去厨下烧水倒茶。

赵夙玉道：“钱公，你可知孔玄住于何处？！”

钱公道：“知道，他被贬回乡后一直住在乡下，只是名声在外，求学者无数，这些年便偶尔进城授课，在金陵很是出名。他的草庐也是人员遍至，很是热闹，殿下若要去寻，出了城，随便问人，就能找到路，这里的人都知道……”

赵夙玉道：“此次来，无论如何也要请他出山回京。”

钱公道：“请他再出可不容易啊……这老头认死理。儒生虽有德行，却是不够通融，当年的事，他就是看不透，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以为陛下是容不下他，才贬他回京的，这样的人，放在奸臣当道的朝中，怕是不济事，要用此人，只有等朝政清时之时，他才能得以大用。“

现在这世道，根本不具备用他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