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夙玉并没有久留，怕引人注目，坐了一会，便告辞了。

孔玄并没有留他，只叫他路上小心，莫耽误了事。

赵夙玉将礼物悉数留下，又嘱咐孔玄注意身体，多多保养，别过的太清苦之后，这才匆匆的离开了。

孔玄送到院门外，便也没有再送。

村人有人问他，他只是说未收这人为弟子，因为他学问根基一般，只收了礼物，让他把书读的差不多再来。

村民都知道孔玄怕是对此人要求颇高，便都笑了，道：“怕是要科考的，书都没读明白，又怎么能让先生指点呢……”

孔玄便笑了笑，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折磨了自己半生的执念已然释然，如今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温柔和温暖。

原来……宣帝一直，一直在都明白自己。

士为知己者死！

直到太子的身影看不见了，孔玄才回了家。

书童们都回来了，道：“先生，刚刚那些人是谁啊？！”

孔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备些干粮吧……”

“干粮？先生要出远门吗？！”书童讶异的道。

“远游……”孔玄笑了，道。

赵夙玉回到老钱这里的时候，老钱已经在准备晚饭了，道：“老奴还以为殿下会在孔老先生那用饭。”

“并未留饭，在那里用饭并不合适，”太子道见他一脸紧张，便笑道：“谈妥了，前嫌尽去。“

老钱大喜，道：“如此甚好。“为了避嫌也确实不宜在孔老先生家用饭的。

老钱笑眯眯的，给赵夙玉倒了茶，又去煮饭了。

赵夙玉坐在院子里等用饭的时候，巷子里有几个小孩子冒头看了进来，犹豫了下，走了进来，将一处小筐子递了过来，怯怯的道：“大哥哥，我娘叫我把这个送来给大哥哥吃，“

赵夙玉一愣，随即接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谢谢。“

那为首的小孩红了脸，道：“谢谢大哥哥昨天送的糖和糕点，很好吃……“

说罢，不好意思的一溜的跑了。

他们都觉得赵夙玉一身贵气，又温和又好说话，想要亲近，又怕冒犯，所以心跳的很快。

赵夙玉看他们跑了，心中全是温暖。

筐子里是一斤多重的枣子，挑的俱都是半红了的，而且一个坏的都没有，怕是仔细挑捡出来的，虽然这远远比不上宫中的供应，可是赵夙玉却觉得心中极甜，他递给阿一，道：“去洗净，一会儿饭后一起吃……“

暗一应了，默默的端了筐子进了厨房。

这一顿晚饭，老钱更是用心，拿出看家的手艺，做了不少，光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了。

他备了很多，除了盛上席面的，其它的都装了盘，叫了暗卫们一道，一家家的送了一些过去，这才回来吃饭。

“殿下，尝一尝可好吃？！“老钱道。

“很好，“赵夙玉笑道：”钱公费心了，怕是忙了一下午吧。“

老钱笑道：“很久没有这么忙过了，虽然累，却开心。”

赵夙玉笑道：“待京中事情定了，孔老先生进京的时候，钱公与他一道回京吧。”

老钱怔了一下，眼眶红了，泛着水光，嘴唇也嗫嚅了一下。

“钱公不想见一见故人吗？！”赵夙玉道。

“做梦都想，想见见陛下，跟陛下说，老奴没负圣恩，想见见恩公，那老东西怕是比我更苦，可他总是呆在陛下身边的，也不算寂寞，”老钱扯了扯脸笑道：“在这儿，是真的有点寂寞啊，虽然左邻右居都很好，可是，这心里，就是没有真正的亲近的人，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那就进京吧，”赵夙玉道。

老钱郑重的嗯了一声，道：“只要陛下和殿下不嫌奴才老，奴才再伺候几年，是能的……“

赵夙玉道：“这里虽好，可是，钱公年纪也大了，进了宫，好歹有些宫人服侍你，有太医，饮食也好会一些。“

老钱心中十分感动，忙忙应声。

他再喜欢这里，其实人内心还是需要认同的，想要到达的地方，永远都是心灵中不可企及之处。

“吃这个，邻居孩子们送来的，“赵夙玉笑道：”这个枣挺好。“

“都是大家伙家家户户院子里种的，枣树吉利，”老钱笑道：“甜。”

赵夙玉便笑，亲自又给他斟酒，道：“回京之前，一定要保重身体，如今朝中朋党为争，怕还有祸事，待这些事了了，就事定了。”

“好，老奴便等着。”老钱笑嘻嘻的道。

待喝了酒，吃饱了饭，老钱将辅盖都准备好，服侍赵夙玉歇下，这才吹熄了灯火自去准备休息。

他在厨下洗碗的时候，邻居的汉子又来了几人，听闻他侄儿睡下了，声音压小了些，赵夙玉隐隐的听到他们对老钱一阵恭维，道：“没想到你这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好的厨艺，以往都没看出来，那菜好吃的，叫我们家几个小子多吃了几碗饭，害的老子都没盛到饭吃……”

众人都哈哈大笑。

“这不是拿出看家本领了吗？！”老钱笑道。

“我看你这手艺都可以当厨子了，以后若是家有啥事，都能请你去掌勺了，你老可别推脱。”

老钱笑道：“一定不推脱。我这身子骨也不好了，这么些年也蒙你们多加照顾，这样吧，我没别的本事，只还挺会烧几个像样的菜，若是你们家的几个小子有这方面的兴趣，只管送来，我教教他们做菜，以后也有个看家的本邻，也不怕饿死了……”

几人大喜，道：“果真？！”

“果真，不过能学到几分，看他们自己，我可不打包票……”老钱笑道。

“行，也不用等明天了，我这就回家捉他们几个来拜师。”几人说罢竟匆匆的回去了，片刻也等不得，老钱想拦都没拦得住。

赵夙玉听的好笑，又有点心酸。

普通百姓能读书出来的真的很少，一则读书真的成本极高，二则拜师也极难。所以普通百姓最想要找的便是拜个老师，学门手艺，对于师父，可是能当成父亲一般来对待的。这是一辈子安身立命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