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深夜大醉一场借醉酒问问你近况

聊聊我们的过去

讲讲我有多爱你。”

.

开学一个月来，不知怎么的，沈晏觉得身边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变得诡异了。

宋忱屿顾长欢和程南每天放学后都去泡吧直到深夜方归，他心里虽然难受可也知道自己无权过问，无形间和他们的距离渐拉渐远；程南最近比以前插科打诨的次数少了，即便笑着也没了那种没心没肺的劲儿，见了顾长欢则莫名的更为沉默。

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是分分钟的难熬。慕云轩暂时不说，身边这几人明明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彼此心照不宣地相互回避着，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友情始现罅隙。想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但又毫无办法，沈晏只得将心底苦苦压抑的情绪尽发泄在功课上，如今竟有了标准学霸的雏形了。

程南宋忱屿和沈晏之间很少说话了。和叶楠木也是。

其实也不全是存心演戏，程南本没想把几人关系搞得这么僵，但四人平日不在一个班里，最近事情多又杂，往往一天下来回到寝室都已经后半夜了。慕云轩又音讯全无，这么拖着，刚起个头的乐队估计也快散了。

他慢慢就有些焦躁起来，揣摩着自己当初脑子到底是抽了什么风，竟主动要求帮顾长欢宋忱屿干这么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把兄弟义气都给搭进去了。沈晏也真是愣，他都把自己演的这么渣了也不知道横刀夺爱奋起直追吗？哪怕揍自己一顿也认了，麻烦赶快结束让他交任务吧！

倒是宋忱屿顾长欢，演的比真的情侣还真，让人无语！

程南忧郁地将目光投向窗外，讲台上的男老师已经瞪了他好几眼，他一直装没看见，想着今晚也该找找慕云轩那小子了。

而此时此刻四班的教室里，则弥漫着别样的沉默。

“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明天起，我就要离开学校了。”

距下课还有五分钟，身材微微发福的女教师停止了授课，神情平静地对着一屋子黑压压的脑袋开口，一只手还放在面前摊开的教案上，声音里连轻微的停顿都没。

学生们仰起脸木讷望着她，沈晏犹还攥着手里的钢笔，视线在她身上恍惚了许久。

是的。

在学校里已经延续了半个月的传闻……

他一开始还不想信，打心眼里不愿去信。不过现在看来，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刻意忽略、努力无视就能逃避得了的。

鬓边的发丝夹杂了些银色滑落下来，她简单抬手捋了捋，迎着他们的目光接道：“我儿子今年才十二岁。九月份就要小升初，可是却没办法继续上学。医生已经确诊了，心脏粘液瘤。良性的可能，半月前就被排除了。”

底下没有一个人出声。

沈晏想起以前班主任讲话时的情景，大家总是乱糟糟地笑着说着话，敷衍又漫不经心。之所以能那样任性，是因为知道就算再放肆的行为在她眼里也能微笑纵容。而当有一天那个人终于安安静静看着他们却不再笑了，那些日子，也便一去不返。

“大夫说，做摘除手术的意义已经不大了。我和丈夫商量过，决定趁最后这段时间，带他去各地旅游。最起码让他在离开前，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对不起。不能再作为四班的班主任，送你们走完这一程……我曾经许诺过要和大家一起熬过高三，只要你们相信，所谓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记得上学期旁听过你们一堂英文课，有个例句印象很深，现在我还背的住。”

“‘anywhereyouare，i’mnear.anywhereyougo，i’llbethere’。当时觉得是恋人间才会说的话，可回到办公室细想想，老师对学生，也就这么回事。在面临人生转折的当口陪在你们身边，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想来这些年来我耗在学生身上的时间，恐怕比陪儿子还要久。”

“半年多走过来，虽然偶尔还被气得说不出话，却也发现了你们可爱的一面。笨拙又自作聪明，莽撞又体贴懂事……和我儿子真的……非常相似……”

讲到这里，她终于哽咽了。

班里的女生听到这都落泪了，男生们也眼眶发红。

“不知道这次，你们能不能原谅老师的软弱……将来如果我儿子不在了，一两年之内，我大约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们的笑脸……所以，我想我大约……不会再回来了。”

铃声突兀响起的同时，先前被她别到耳后的那绺头发又不听话地掉了下来。但她没再去管，而是抬起脸，在泪光中微笑。依然是那样亲切的笑，只是这回带上了几分悲凉。

“老师走了。未来的一年，你们要好好加油。”

师生一场，他们只道珍重，不诉离伤。

而“大妈”、“大妈”没大没小地叫了这么久，在她最后转身那刻，每个人却都把她的本名深深刻在了心上。

苏秋。

那是能够支撑他们走过接下来整整一年的力量。

“苏老师！”

快走到办公室时突然听到身后的呼喊，苏秋微带诧异地回首，就看见沈晏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

“苏老师……”

很快恢复面上的浅笑，她和颜悦色道：“就猜到你会单独来找我。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少年低着头挣扎半天，才讷讷道：“老师……你不要太难过了。我知道我们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但是……您是我遇到过最好的老师，四班的大家都不会忘记你。别放弃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谢谢。”

她短暂停顿，随后温暖的手掌覆上他头顶。

“你也是，不要放弃啊。不努力争取，不好好珍惜机会的话，很多东西就会错过了。趁你还有时间、还有热情去追，既然迈出脚步就别再回头。”

别像我一样，明白的太晚，悔过了，痛过了，却终于什么也挽回不了。

你还年轻，那就只注视着前方大步前进就好。所有的卑怯和彷徨，迷茫和踌躇，通通都抛掉。

那才该是青春原本的样子吧。

下堂课的铃已经打过两遍了，沈晏还垂着头在楼梯上慢腾腾地爬，神志恍惚。

噩耗来得这么突然，直到现在他还无法完全消化，只知道自己似乎又失去了什么。最近，他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沈晏。”

忽然有人在楼梯上面唤他，沈晏下意识抬头去看却不料一脚踩了空，虽然手及时抓住了身侧的栏杆不至于滚落，右腿已然顺膝蔓延开一阵熟悉的刺痛。

更倒霉的是，他还抽筋了。

“嘶……”

倒抽着气蹲下身去，他紧蹙眉头想掩盖痛楚的表情，心里却暗骂：怎么老子什么时候丢脸你什么时候出现啊。

顾长欢见他闷声不吭地蜷在台阶上，以为他是疼得动不了，忙走下去凑近了按着他的腿：“怎么了？抽筋了？”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嘴上逞着强，沈晏默默祈祷她没事就快点走人。

“已经上课了，你快点回去吧。我在这坐着缓会儿。”

见顾长欢依旧望着他，沈晏有些紧张。

“我真没事，在这歇会儿就好了。”

顾长欢也没有说什么，坐在楼梯上依旧看着他。

沈晏被盯得脸上一阵发热，悬在半空的心脏又狂跳起来。

“刚刚都上课了你怎么不在班里坐着，出来干吗？”

试图找话题打破沉默，沈晏倒是看出顾长欢是不会回去上课了。

“……找你。”

“找我干什么？”沈晏不解。

“怕你想不开。”

“我好好的干嘛想不开？”

话刚出口，仿佛瞬间醒悟了什么，他心虚地摸摸鼻子，依旧嘴硬：“你指苏老师的事啊。我哪那么容易就想不开……难受是有点，可也没……”

话至一半，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说不下去了。

顾长欢也觉出不对劲，斜射入廊的阳光将少女的面庞映得纤毫毕现，望着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

沈晏蓦地忆起了苏老师最后叮嘱自己的话。不努力争取，不好好珍惜机会的话，很多东西就会错过了。

顾长欢被他忽然抓住自己肩膀的动作弄得一愣，接着就看见沈晏脸上冲动和矛盾交织，根根分明的睫毛颤动着，薄唇微抿好像在酝酿要说什么。

距离好近。

顾长欢的心跳也不由加快了，有些失焦地凝望着他，刹那间只晃过一个念头——不管了。

哪怕他下一秒就要和自己表白，也再等不下去了。

略为用力地按着他的肩膀，顾长欢摒空一切杂念，闭上眼睛就吻了下去。

嘴唇相碰的温度与记忆中分毫不差，面前的人先是震惊，再到后来也安静了。

安静到，几乎能听见阳台外春树抽枝发芽的微响。

期间顾长欢曾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默默观察他的反应。

见沈晏已经快烫到冒烟的脸上除了愕然外并未出现抵触、反感之类的情绪，便又上前一步将他的背抵在墙上，抬下头来——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接吻。

唇齿缠.绵悱恻时产生的悸动带来阵阵新奇的战粟，沈晏却丝毫没有回应——不如说是根本没法回应。

他尚处在深度缺氧的状态，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动弹，不过幸而感官还没完全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