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淋过一场大雨之后的晴朗
那是春雨里洗过的太阳
每个冬季带来失落伤得多深
然后忽然看懂云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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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顾长欢三番叮嘱沈晏和江思影路上要注意安全之类的,两人都受不了地嗯嗯啊啊着挥手走远了。
叶楠木到底没达成遗愿,哦不,是意愿,被沈晏和江思奕连拖带拽地塞回寝室反锁了起来。
“你知道么……”
沿着路灯昏暗的小道向车站沉默走了一会儿,江思影脸上忽然浮现出些许怀念的神情,腮边梨涡浅浅。
“刚才看到你和长欢把楠木架出教室的样子,就好像回到了以前。”
沈晏侧脸去看她,不禁莞尔。
“我们过去就这么闹腾啊?那老师肯定很头疼吧。”
“哈,长欢和我倒没有,就是你们两个。”
女生笑着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目光温柔投向远方的夜色。
“我们总是四个人并肩,大约不知道背后又有多少人在辛苦追赶我们的脚步吧。那个年龄的女孩都单纯又花痴……你和楠木几乎就是那群女生的信仰啊,而长欢和我也不例外啦,好多男生追,是他们奋斗的目标呢。”
略为羞赧的语塞过后,少年才缓缓开口:“所以或许只有你,才敢真正来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吧。敬而远之的人太多,你才显得愈发特别。”
我也不是傻瓜。
身边谁对我好,谁当初背井离乡、不惜众叛亲离却只为陪我一程,我都默默装在心里。可能和你们的牺牲比起来我的回应根本就微不足道,但我们未来在一起的时间还那么长,又何必计较这一时。
以后,我一定……
可是此刻他竟忘记了。
“未来”这个词,第一音方出即成过去。
利器陡然刺入后腰的剧痛是那么清晰而冰冷,像一把冰锥直直嵌进柔软不设防的心窝,痛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耳边江思影的惊呼甚至还不及在空荡的巷内响起。
沈晏扶着墙勉强忍痛回过头去,就看见顾时恻几近隐没在黑暗深处的英俊脸庞,眼神比刀锋更加冷锐,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鲜红的血液沿刃缓缓流淌,一直流淌到那只握住匕首的手上,顺着修长有力的手指蜿蜒开来。
“顾……顾时恻……”
他本以为蛰伏于体内的仇恨弥经岁月早已平息,而不曾料到它们会在割裂封口的刹那间喷薄而出,铺天盖地。
男人平静地与他饱含愤怒的眼眸对视,唇边有隐隐的笑意,低声喃语:“只有你就此消失,她才能安然无恙。只要你……”
忽然间,他的视线停滞了。
连带着戛然而止的话语,和错愕僵硬的身形。
少年趁机一个反肘狠狠撞在他肋下,顾时恻吃痛连退两步却在墙角再没有其他动作。
江思影此时终于回过神,跑上前用发抖的手臂将在原地晃了晃的沈晏扶稳,看见他整个后腰已经被一片深红浸湿。
沈晏却没有过分担忧自己的伤势,只敏感觉出对方的反常,下意识顺着顾时恻的目光望去,下一秒便如遭雷击。
只那一隅的夜色仿佛被点燃的焚寂,浓艳血色肆意侵染着沉郁的黑,隐隐喧闹声从远方随风而来,间或夹杂着绝望悲怮的哭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顾明烨!!!”
顾时恻疯狂的怒吼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孤狼,终于将沈晏从巨大的震惊中唤醒。
冥冥中似乎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头顶,他忽然用尽全力拔出腰间的匕首向顾时恻砍去,红着眼睛撕心裂肺地怒骂:“你他妈做了什么!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刀刃深深没入顾时恻的肩膀,沈晏浑身颤抖不已,腰间的血如喷泉般汩汩淌出,不知何时泪水已渗出眼眶。
顾时恻总算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目光幽邃支离。
他只伸出手一推,就把早已失血过多的少年重重推倒在地上。
沈晏不甘地撑起身子低低喘息,眼泪不断砸在肮脏的泥土里。
江思影蹲在他身边手忙脚乱的用手帕按住那道淌血的伤口,表情恐慌又悲伤。
将匕首重掷回地上时,顾时恻心中已有了决断。
顾明烨派出盯梢的人早在年后便发现了自己和顾长欢有接触,他为此还特意消失了一段时间试图甩掉他们,可惜对方显然没那么好蒙。
原本大概只接到指令要处置那个败坏了顾氏名声的“不孝女”,谁料却在途中偶然发现了当年另一个少年的踪影。这下老头那边沉不住气了,暴跳如雷的打电话质问顾时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顾时恻自诩口才还是不错的,顾明烨虽然一开始态度强硬,后来在他一番颠倒黑白后竟答应只要他能除掉那个勾搭顾长欢的小子,就可以将顾长欢带回安城另作处置。
自己父亲的狠辣手腕和假惺惺他是明白的,于是立即应承下来。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末了他还是被利用了。
什么叫一箭双雕,渔翁得利,今次总算领教了。
他根本是想叫他们一起死,彻底除个干净。
不过老头,你大概是低估了你儿子的执念。
假如今天你手下的人真让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用命来偿。
江思影还在那里发呆,沈晏已经费力地扶着她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的看着顾时恻在巷中疾奔的背影渐渐远去,咬牙道:“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