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婷从知青点回工地后,被安排当了一名电焊工。尽管徐曼对这个安排并不是十分的满意:她觉得女儿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而是应该在更高的一个层面上。她并不是看不起工人,反而觉得工人是一群最可敬的群体。她只是觉得她对女儿的期望值不应该只是做一名普通的工人。过去她和丈夫李华平一样,对女儿是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的,她希望女儿长大后上大学,出国留学,能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教书育人做学问的人。但现实却与他们的期望相差甚远,在目前的这种现实情况下,这个更高的层面到底是什么?实现的途径到底在哪里?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无论怎么说,女儿总算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对自己来说也算是个莫大的安慰。
李雨婷却没有母亲的这种想法,反而觉得当个电焊工挺好的。从知青点回到工地近半年来,她觉得干电焊工挺新鲜挺开心的,每天不是跟着师傅在车间里焊钢板、焊压力容器或金属管道,就是到大坝工地焊接钢筋和各种结构件,当她看到本来零散的原材料通过自己亲手焊接后,变成了工程建设所需的一个个重要部件或设备时,成就感便油然而生。她的师傅是一位焊接领域的技术能手,又是全国“三八”红旗手,既教她技术,又教她做人,她从师傅那里着实学了不少东西。如果不是后来国家恢复高考,她会把电焊工这个职业一直干下去。
回来半年来,李雨婷虽然与魏小峰一直保持着恋爱关系,但她一直没敢跟自己父母讲。一则自己年纪还小,如果让父母知道了自己谈恋爱,父母是肯定是要坚决反对的。父母曾多次给自己讲,女孩子绝对不能过早谈恋爱,他们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思想还很不成熟,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有的只是一种男女间的新奇和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很难把握好自己。如果女孩子一旦过早陷入爱河,就会失去自我,渐渐变成“弱智儿”,十有八九会毁了自己。他们还对她列举了好多女孩子早恋的悲剧。她现在还不到二十岁,知道父母又是对自己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恋爱了,一定会很生气,会千方百计地阻止自己,会引起家庭风波,大家都很难堪,得不偿失。二则自己心里也明白,现在刚从知青点回工地参加工作不久,在事业上还没有干出任何头绪来,也不是沉湎于爱情的时候,还是不让父母知道的为好。
但她对魏小峰又确实产生了感情,而且他们两人的感情经过知青点艰苦环境的磨炼和考验,已经是很深厚的了。魏小峰更是对她爱之入心,回工地后依然紧追不舍,让她十分感动。回来半年来,公园里、东江边、电影院处处都留下了她们相爱的足迹。魏小峰回工地后没有安排下去当工人,而是在机关小车队学习开车,成了一名小车司机。他几乎每周都要约李雨婷见面,甚至每周都要给李雨婷写一封热情洋溢的爱情信,倾受自己的思念之情,有的时候是见面时将信亲手交给李雨婷,有时候是通过邮局寄到单位。李雨婷开始不敢将信拿回家,只有放在车间里自己的工具柜里,后来觉得信老放在车间柜子里也不合适,当积攒到了一定数量的时候就偷偷拿回家,锁进了自己房间书桌的抽屉里。有时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忍不住拿出来看看。
李华平自女儿回工地后,就积极推行自己的辅导计划。他对女儿的工作分配情况并不是十分的在意,但对女儿的学习却是十分的上心。女儿在车间里上的是长白班,每天早出晚归。只要李华平在家里,就会不停地督促女儿温习初中的课程,自学高中的课本。他每次回来总要给女儿布置自学计划和题目,待下一次回来时逐个检查,并对不懂得问题进行辅导。只要李华平在家,就是李雨婷学习最紧张的时刻,有时被魏小峰约好了要见面的,由于父亲的回来不得不取消。
有一天晚上,父亲兴奋地回来告诉了李雨婷一个好消息:国家很快就要恢复高考了,就在今年下半年。说这一消息是他大学一个要好的同学刚代表他所在的学校到北京参加完恢复高考的筹备会议,回到省城后打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的,绝对可靠。还说学校正在考虑让他重新回学校教书的事情。他说马上恢复高考的正式通知就会下发到各个地区。他希望李雨婷能抓紧时间复习,抓住这次难得的机遇,争取参加高考,实现父亲对她的殷切期望。
李雨婷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非常高兴。自己小时候的理想就是要像父亲和母亲一样上大学,成为人们羡慕和受人尊重的有知识有本领的人。只是后来那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使她和她同年的一代年轻人失去了考学的机会,过早地走入了社会,并适应了当时的现状。他们把自己儿时的理想化作了对这场“革命运动”的追随甚至狂热,而逐步失去了自我。这次国家恢复高考,必定会重新唤醒他们那颗已经沉睡的理想之心,点燃他们心中尚未熄灭的理想之火,靠自己的不懈努力和奋斗去开辟新的人生之路。
李雨婷决定将这一好消息第一个告诉魏小峰,她要动员魏小峰和自己一起去考大学,共同叩开他们新的希望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