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静波所担心和预料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魏静波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随着那场声势浩荡政治运动的结束,他的政治生命和仕途也将画上句号。前不久,组织上鉴于魏静波在那场政治浩劫中的激进表现和与上层造反派头目的种种关联,宣布他停职调查,听候处理。这对魏静波来说不能不是一种打击。过去他在政治上和自己的仕途上踌躇满志,希望能借助这场运动有一天使自己飞黄腾达,迈上更高的高位,现在却一落千丈,接受处理。
更让他一时难以接受的是他与儿子之间的巨大反差。儿子保家卫国流血负伤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而自己却因狂热地参与那场运动成了人们不屑一顾的小丑。他心痛和难过的不仅仅是儿子魏小峰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一条右腿,还使他感到痛楚的是,在与儿子的鲜明对比之下,自己颜面上的落差和内心矛盾的折磨。他开始反思自己,自己过去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才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想来,他觉得过去确实对不住自己的妻儿和家庭,由于自己的狂傲、多疑和自私,从没有好好地对待过自己身边的亲人,有的只是利用和猜忌。自己整天的心思不是用在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为国家、为企业和家庭做点事情上,而是一味地想着如何才能使自己爬得更高,拥有的权力更大,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最后落得个被人唾弃的下场。但是,面对自己的这种境遇,善良的家人却没有嫌弃他,甚至原谅了他,因为毕竟还是一家人。
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在战场负伤失去右腿并转回省城解放军总医院治疗后,魏静波与妻子专程赶往探望,当妻子看到儿子受伤的样子,哭的像泪人似的。魏小峰反倒是乐观地安慰母亲:“妈,您别难过了,当军人的难免有流血牺牲,我能安全归来已经很幸运了,我只是失去了一条腿,我的好多战友都倒在了战场,失去了生命,掩埋在了那片热土上了,永远都回不来了!他们的家人会更痛苦呢!”
魏静波虽然在政治运动中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但他也并不是一个完全无良知、无分辨力的人。虽然过去他对自己儿子关心的很少,甚至有怀疑过,魏小峰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是他又同时感觉自己有时是那样的幼稚,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这种想法是真的。这些年来,妻子跟着自己也不容易,虽然自己采用非正常的手段将妻子骗到手,但她既然跟了自己,一直以来对自己也是一心一意的伺候和照顾,对家庭也是忠贞不二的。妻子从一个美丽的姑娘嫁给自己到现在容颜渐渐失去,从大城市跟自己来工地,为自己生儿育女,把最美好的青春都交给了自己,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都是自己不断膨胀的政治野心磨灭和扭曲了自己的人性!人啊!只有当幻想破灭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只有当自己人生走向最低谷的时候,才知道谁对自己最好!
魏静波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的儿子,有一种无形的负罪感,感到儿子是那样的高大,而自己是那样的渺小,他觉得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是那样的不齿一谈!他想对儿子说一声对不起!但又说不出口。他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对儿子的冷漠,对妻子的不尊,对家庭的不负责任不是用一句苍白的“对不起”就能了结的。他必须用今后的实际行动来弥补和回馈。儿子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很高兴地见到他,非常感激父亲能来看他。他没敢对儿子说出他目前的状况,不知道当儿子知道他停职的事后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他。
但后来当魏小峰从母亲口中得知魏静波停职的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知道就凭我爸过去做的那些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点都不奇怪!”
他们这次到省城看儿子,正好也碰到了李雨婷。那天李雨婷没课,正在病床边守护着魏小峰,给他端茶倒水,十分亲近的样子。自从李雨婷知道魏小峰在省城解放军总医院治疗的那一天起,只要学校没有课,她都要去守护魏小峰,有时给他带去一些好吃的食物和营养品。虽然魏小峰给部队负责照看伤员的同志介绍她是他的同学,但部队的同志却一直把她当做魏小峰的女朋友看待,有时还给他开玩笑,问什么时候能吃上喜糖。
当魏小峰的父母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李雨婷也有些惊异。经魏小峰的介绍,才知道眼前这位漂亮的姑娘是自己儿子中学时的同学和知青点上插队的队友,现在正在省城上大学。
李雨婷这也是第一次见到魏小峰的父母,很热情地喊了一声“叔叔阿姨好!”魏小峰的母亲第一眼见到李雨婷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懂事可爱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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