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声“爸”后，半醉半醒的殇义瞳孔骤然一缩，浑身源印变得通红，红色的微光隐隐映出了殇继的身形。

“你、你你……”殇义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有生以来都没结巴到这种程度。

哪怕殇继变化了不少，哪怕光线再暗，他都不可能认错殇继的发色和眼眸。

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涌起无数想说的话，但经过了重重过滤后，他只说出了一句。

“你还好吗？”

帐篷的缝隙里洒下的月光，让殇继隐隐看到殇义头发里夹杂的几根白发，以及额头上浅浅的皱纹。短短几年，殇义便有了几分老像，让殇继感觉很不是滋味。

“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殇义将殇继拥入怀中，喜极而泣。若不是他刻意控制了力道，甚至会将殇继给直接夹碎。

品味了一番重逢的喜悦后，殇义轻轻松开殇继，在黑暗中以淡淡的忧伤轻声道：“你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情吧。”

“嗯。”

不知为何，殇义并未深究殇继这些年去了哪里，过得如何。殇继也害怕提到这些话题，便对此避而不谈。

“我有事想问你，”殇继挣扎地开口道，“也有事情求你帮忙。”

若非杰克以殇狂的性命相逼，他是不可能过来求殇义的。他本想斩断与过去的联系，哪怕在见到夜灵和殇霸时也是如此，重新与殇义见面，简直像和杀了他一样难受。

但是心理障碍这种东西，其实也就是一个坎。真正重逢的时候，他感觉那些让他难受的理由已经不再重要了，甚至觉得他该感谢杰克，让他能够鼓起勇气面对过去。

“尽管说，我一定帮，”殇义豪气地保证道，“但你能不能等一等，我去弄点火来，好看清你的样子。”

“不必了。”殇继伸出右手，凝聚出一团火元素，虽然亮光有限，但勉强能让他们看清彼此，比源印的微光强多了。

“巫术吗？”殇义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接受了，“原来你也像殇露一样，学习了巫术，难怪变得这么瘦……我还以为你没东西吃呢。”

对于殇义将魔法误会为巫术，殇继没有澄清，也没有解释自己的遭遇，而是直入正题道：“中部这么多部落联合进入克鲁尔南部，究竟是什么缘故？”

“看来你这些年并不在中部，”殇义感慨了一下，解释道，“四年前你在火塘失踪那天，阿德沃斯河上发生了大水，神木桥被冲断，在那之后，火山没有再喷发过。”

“怎么会这样？”殇继惊讶道。

虽然他不明白洪水与中部火山的关系，但火山出产的火晶石代表的意义，他却是知道的。

克鲁尔的中部的强盛，与火山每年喷出的大量高纯度火晶石脱不了干系。若是火山不出产火晶石了，足以让中部各部落坐立不安。

“开始各部落不清楚原因，便各自向先祖求问与献祭。一年后，火山依旧没有喷发，众部落便集中到火山附近，一同为火山之神建造祭坛献祭，但直到去年冬季，火山依然没有喷发，”殇义语气沉重地说道，“这时，巫部落也坐不住了，使用最郑重的占卜，算出了火山之神震怒的原因——便是克鲁尔南部的河神。”

“河神？”殇继惊道。

巫部落果然恐怖，竟将杰克是洪水的罪魁祸首都算出来了。

殇继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众部落对巫部落的话深信不疑，便集中了大巫和酋长，讨论要如何越过阿德沃斯河攻打河神，”殇义解释道，“我们的大巫便将隐部族有地下通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巫竟知道隐部族的事情？”殇继错愕地问道。

“他当然是知情的，就连隐族人为你更换源印的事他都知道，只是这些事情有些复杂，日后有机会再和你慢慢说吧，”殇继话锋一转，保证道，“你是不是为阻止我们消灭河神而来？虽然我无法让其他部落放弃，但制造出一些麻烦，让他们春天前没法再进攻，还是能做到的。”

殇继见殇义保证得这么爽快，心里无比感动。

如果殇义真的这么做了，就要冒着得罪所有中部部落的危险，是与殇部落的利益相悖的。但为了自己，他做出保证时没有丝毫犹豫。

“对不起。”殇继说出这话时，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在为什么而道歉，但就是觉得很愧疚。

“你没事就好，”殇义长叹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这点事不足以弥补你们。”

殇继感觉心情有些沉重，不想再深究过去的事情，瞥了身后一眼，凑近了殇义，以尽可能小的声音说道：“我并不想阻止你们，我需要你帮忙的是……”

他之所以这么小声，是害怕克洛伊在外面偷听。他不知道克洛伊有没有倒向杰克，知道他真正计划的人越少越好。

听完殇继的话后，殇义沉吟了一下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对我们没有害处，我会想个理由说服大巫，然后按你说的去做的。”

“谢谢你，爸。”这是殇继第二次开口喊“爸”，比起先前第一次的脱口而出，这次要显得生硬许多，但殇义却笑得更灿烂了。

“这几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辛苦吗？”殇义望向殇继手里一直没有熄灭的火元素，终于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我遇见了许多来自克鲁尔之外的人，和他们成为了许多朋友，还从他们那里学会了许多东西，过得很轻松，很自在。”

殇继没有提浑身无法动弹的那段时光，也没有提为希拉德村与分院发展背负的压力，只说了经历中最愉快的一部分，好让殇义安心。

“那就好，那就好……”

对殇继提到的“克鲁尔以外的人”，殇义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几年前殇部落便与约贝尔人有所接触了，虽然是不太友善的接触。

“如果你日后过得不愉快，就告诉我。我虽然没法让你回到殇部落，但让你隐藏身份在某个附庸部落生活，还是做得到的……只是这样太委屈你了。”殇义交代这话时，语气里有些凄凉。

殇继听了，心里不由一酸：“我知道了，但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不需要。我不能久待了，有进展时，按我说的方法联系我。”

殇义见殇继这就要走，有些不舍地问道：“要不要见见你妹妹？”

殇继有些心动，但还是咬牙推辞道：“不了，别告诉她我来过的事情。”

“她虽然没开口，但我看得出来，她和我一样担心你。”殇义有些惋惜地劝说道。

殇继长叹了一口气道：“等到问题解决后，我会考虑见她一面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殇义点了点头，没再勉强殇继。但却抓住了殇继没有进行元素操控的左手，将一粒硬物放入了他的手心，“这次不要再弄丢了。”

殇继望向手心，看到戒指上的猫眼石反射出的幽光，认出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心里顿时被失而复得的惊喜充满。

“它怎么会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