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想想,阿金那天人不人鬼不鬼,定是如沈学育说的那般,他的确在竹林里找东西,才把自己弄成了那模样。只是他人不会晓得,阿金为什么会如此像个疯子似的跑进跑出,更不会晓得,阿金他内心到底是怎样的简单纯粹。阿金不是傻子,我绝不允许旁人说他半点不是。
不允许。
我利索的钻进自家鸡窝,掏了蛋,便风风火火朝一个方向跑。我是想见阿金,手上拿点东西,总感觉挺得起胸脯与他开口第一句话,但这至少说明我也是充满了诚意的。上门前,我再三告诫自己不可以冲动鲁莽,定要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就算是阿金的不是,我也要忍,再忍。可从来就只有我的不是啊。
前头人影是...
不好。
“阿金,阿金,你这是要上哪去啊?”
跑得过于急促,一头栽倒在硬邦邦的石块上,阿金他怀里。脑门狠狠磕在他下巴,终算是把他拦下了。我抬起头,看向他。在他眼里,我瞧着自己像只惊慌失措的鸡妈妈,捧着惊吓过度的孩儿们送到他眼皮底下,很是乖巧的说:
“吃个蛋吧,补补身子。”
许久,没传来声音。
说错话了?
鲁莽,鲁莽。
“那回来再吃,再补也不迟。”
他普通的张了张嘴,普通的看我一眼,普通的从我身边走过,普通的在空气里转了个圈,不带半分停留的余地。此时,我却晕眩开来,一颗心在原地狂跳。
噗通,噗通,噗通。
“你去哪?我也要去。”
他继续朝前走着,安静得很。我放下那鸡屎味分外浓烈的鸡蛋,拔腿就追了上去。回身又看了一眼,哎,管不了你们了,此刻我都自身难保啊。
“阿金,等等,你等等,等等我。”我一把拽住他袖子。“你若再这副爱搭不理的腔调下去,我怕我是承受不来了,我会当场死掉的,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看他冷峻模样,怎么会知道。
可是,我真的快要死了。
累死了。
我吊着他一条胳膊,两脚一离地,就这样被拖远了好一趟。他满头大汗,像雨滴簌簌往下降,沿着脖子到胸口,然后消失不见。我用食指挑了一颗正在下滑的雨滴,往他嘴边送去。他瑟缩着往后仰,一个重心不稳,踉跄向地面倒去。我使劲不放松下坠的身体,硬是往前扳直了他。虚惊一场,他甩甩胳膊,却怎么也甩不掉挂在他身上的我。终于摆出一副无奈表情,拿我没辙的任由我拖拉。
我毫不客气的在他手臂上一拧,看他的眉慢慢收拢,卷曲,最后又张开。“你总算是有些表情了,我算明白了,你倒是吃硬不吃软啊,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老早把你打一顿了,省得我还想着法子要怎么讨好你。”我嘴噘得老高,憋着两腮帮子的气,喷薄而出。
“沈意。”
他终于开口叫了我名字。
我等待着下文。
“沈意...哎...”
每当他从嘴里咀嚼然后吐出我名字的时候,大概也是感情到达顶峰的时刻。一个“哎”字,少不了要直面我俩感情的时候了。可就在咀嚼多次以后,流露感情的内容不再是我所想那般简单,似乎蕴藏着某种即将崩塌的危险。
“有什么话你就说嘛。”
他支支吾吾。
我除了憋得慌,就剩隐忍不发了。
“做我媳妇儿,沈意。”
“......”
“沈意,做我媳妇儿,好吗?”
我......
之前,我想过和阿金一起过日子,会在平淡中幸福下去。毕竟年纪也允许我找个对象了。其次,我不排斥阿金成为我今后的另一半。若说有多喜欢,或者涉及一个爱字,我怕我是给不出答案。这不是值得炫耀的地方,至今我都无法读懂何为爱,何为幸福的另一半。只是想着这是一种宿命。命定的事儿,遵循也就可以了。所以我便从没考虑过一件事儿,那就是我内心真正渴求的另一半该是何种模样。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或者家世,我都从未想过。因此至今才发现,当阿金问我的时候,要我给出回应的时候,我似乎错了。犯错了。阿金貌似成了我找寻爱情的槛,对于爱情是什么,重要吗,我一无所知。
我错了。
我想我的另一半可以更好。比阿金更好,那就是优秀。一旦在我脑海植入这个想法,那我和阿金之间就存在了这道无形的槛。“将就”二字,土话怎么说来着。让我想想。想想...还有“爱情”二字,难道我和阿金的,就不算是爱情吗?我也懵懂了。
那就要从我回来见到阿金的第一次说起。
从起初的不说一句话到之后的暗生情愫,从刚毅坚韧的外表到细致柔情的内在,从无数细小点滴到凝聚成生命中特大的感动,结局是哗啦啦诞生了一个现实版的乡村爱情故事。只是关乎这爱情二字,眼下需要重新探讨了。
想了这么多,也经过许久。
原来我还是一条期待爱情的鱼,游来游去,有所妄想。
我急于确定和阿金的感情,是不是爱情?那真正的爱情又是什么?
然而,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我该如何答复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