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并未抬头看陆燕欣，也未去留意副总在办公室与生产经理谈话的情景。他在做自己的事，只是听到陆燕欣的分析之后，内心在思考着多种的可能。

上午，副总并未再叫任何人，他在办公室处理各种事务，十分忙碌。有很多的东西还要签名，否则底下就有很多事情无法去做。

燎原的机会并没有来，陆燕欣的预计出了点小状况。

陆燕欣依然自信，她昂着头看着燎原，眉高眼低的样子。她说此事上午不来，下午定来。燎原也就等着事实来验证了，副总找不找他都无关紧要，公司一切都运转正常就行了。

至于刘经理给副总的几张纸，可能也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想必副总也有打算，或许没什么需要燎原提供的。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副总还是把燎原叫了过去。这次可不在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是全透明的，里面坐着什么人全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这次是在会议室，而会议室在靠里面一点，外面办公室的人无法看到。

“听说上午发生了情况，是什么情况？”副总问燎原。他还是知道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无疑是刘经理汇报给他的。

刘经理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想说明，公司发生任何情况，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并能控制事态发展。

“是发生了一件事，不过并不严重，我当时就处理好了。”燎原爽快地回答。在他看来，能够在短时间里处理好的事，都不算什么大事，也不值得让领导知道。若是需要领导支持的，那才向领导请示汇报。

“你说来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副总继续问，他也是想知道具体一点，听刘经理说的似乎很严重。

燎原重复了上午的事情，副总听了之后又问了一句：“大概多长时间。”

“从我听到汇报到处理事情，不到半小时。”

副总点着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但也可猜测得到，他在思考着什么。

“你还听到什么情况没有？”副总又问燎原。声音也还是那样舒缓，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的眼睛盯着燎原。燎原知道，副总盯着他不是欣赏他的容貌，而是在观察他的神态，从神态中判定他话的真实性。

“没听到什么情况。”

“有人给你们递辞职报告没有？”

“我们这几天没有收到员工辞职书。”

副总将手里的几份辞职书递给燎原，说：“这里有五个员工申请辞职，你怎么看？”

燎原看了一下这五个员工不是在同一个车间，而是分布在三个车间。他们就是真的想辞职，也没多大影响，三个车间对于五个人的短缺，完全可以顶替得了。再一个，他们每天在厂门口都要面试不少员工，补充起来不是难事。

现在燎原又跟人才市场进行了联系，专门针对普工这块的，都可以不断得到补充，十来个人都不是大问题。

燎原如实地谈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人分散在三个车间，既然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罗。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燎原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这五个人恰好都是刘经理的四川老乡，而且是一个县的。

燎原不敢说这里面有什么情况，或者说此事是否跟刘经理有关。但可以这样说，他们若不是刘经理指使，都是因为看在这里有他的份上；就是说他们朝里有人，所以敢这样做。

他们辞工不外乎这么几种想法：一是工厂取消伙食补贴，他们心存怨言，一走了之，用走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是对工厂已没有感情了的。

二是本不想走，只是以走相要挟，争取一个谈判的主动权。对于这种情况，燎原觉得也可以不予理之，以此来表示公司在这件事上的决心。

三是个别人被同乡所蛊惑，凑个热闹，也想趁此得点好处，所谓爱哭的孩子有奶吃。

为表示公司制度的严肃性，公司政策的坚定性，这样的情况，他们走了不正是公司自我净化了嘛，更何况他们走了也不会影响生产，人员补充目前也不是问题。

“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几个人等两天不想走了，说拿回辞职书，我们都不应允许。公司不是旅社，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燎原请示副总。

其实燎原看到了，这五张辞职书，副总都在上面签名同意他们离职了。

副总听着，没有立即发表看法，也没有新的指示。他还是那样轻缓地说：“此事就按你的意思处理。”

“好！”燎原回答。

副总示意他可以走了，燎原走出了会议室。

第二天下午，五个递交辞职书的员工，有两人说要拿回自己的辞职书。燎原没有同意。

他告诉这两位员工，他们辞职都是经过各级批准同意的，现公司领导也已批复，人力资源课也进行了人员补充，现在又要将这些已做好的工作全部否定，没有必要。更何况公司有规定，副总批复签字的，不可能更改不执行。

“以前有过这种现象，递了辞职书，不想走又可以拿回来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行了。既然公司有制度，就要尊重制度的严肃性。你们先回去上班，辞工到期时我们会叫你们清算工资。”

两位相互看了看，不无遗憾地走了。他们自然很是失落，没想到当初只是凑凑热闹，跟着他们填写了辞职书，没想到这下子真的走了。他们本意却并非这样，心里自然有一千种不甘心。

这是成长的代价。讲哥们义气自然要付出一定的成本，无论你是否愿意。

快要下班的时候，生产部刘经理也来到了燎原的办公桌前，说有一件事要跟燎原商量一下。

他说的就是那五个员工的事，今天中午他把那些员工骂了一顿，哪那么冲动，一点不满意就要辞工。现在他们想通了，说留下来继续为公司作贡献。他同意了，要求他们来人力资源课拿辞工书，说是课长不让他们拿回去。

燎原说事情是真的，他们的辞工书副总都签字同意了，根据公司规定，这不能再更改的了。

他们人力资源课也要求人才市场，在这五个员工离职的同一天送来几位普工。如果他刘经理真是想留下他们，燎原说可以跟副总再请示，将情况跟他汇报一下。

刘经理吱唔了一下没有作声，半饷他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说：“这事我去跟副总说，就这样。”说着，他笑着跟燎原告别，那瘦高的个子在急促的脚步催促下，弓着背向前走去。

刘经理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事情没办成，可他依然客气地跟燎原告别。他很清楚，燎原这样做，显然是在他与公司制度之间作了衡量。公司制度大于他，自然他的话也就没有作用了。

这也就是说，这个人力资源课长并不依附于他，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而且还做得天衣无缝，无可挑剔。

“我是不是得罪了他？”燎原问陆燕欣。

“你得不得罪他都是一样，他这个人早就形成了他那套理论，不可能因任何人而改变。在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三个部门他不掌控：一是财务部，一是统计部，再就我们人力资源部。当初他想把人力资源部纳入他的管辖之中，公司并未同意。”

陆燕欣这样回答燎原。她要燎原专心做自己，就是离开了，也让自己的对手暗中敬佩，这样就是去了其他公司也有立足的资本。

他刚才的应对就很不错，既不失礼貌，也不失原则，同时还给予他一定的面子，如果他愿意，燎原也可请示副总。

刘经理也是狡猾之徒，既然要到副总那里了，他怎么可能会让燎原去说情呢？

要去也是他自己去。如果真觉得不方便去，他不去就行了，绝不会让燎原去副总那里请示。

他不会放心燎原在副总那里说什么，事情不能反转还不说，到时还弄出一身的问题来，那就糟了。

毕竟刘经理是经理，全公司就他一位经理，连印刷课的香港人都是课长。自然，某种意义上讲，他还得摆出一副经理的样子来。

尽管他是经理，也只能管到生产部而已，而生产部，却是公司最大一个部门。除了刚才说的那三个部门，还有一楼的后勤课不属于他管，其他五个课室都属于生产部管辖。

他的底气来自于这里，谁堪与比！生产又是公司的第一要素，核心部门。其他部门都是为生产部门服务的，生产部门的重要，也显示出了生产经理的重要。但并不意味着，刘经理就是公司不可或缺的。

更主要的一点是，刘经理是老板亲自面试的，而不是副总决定的。这样，在刘经理心里一直有这样一种错觉，他是老板决定的人，副总无权决定他的命运。他的去留，必须由老板亲自决定。

老板又未对其有直接的领导，并无工作上的来往，他又怎么知道刘经理在公司的行为呢？自然从生产报表上可以看出一些来，但这又不能代表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