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忙着朝政,阿娘管着后庭,大哥长不在府中,长年累月回来一次,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上,越发增长了她的气焰,赌钱,饮酒,逛青楼,她无一不做,这风流潇洒程度,哪里输于男子。
阿娘常说她生错了,本应是个调皮公子,怪她跑的太快,一不小心生成了女孩儿。
之前她出府,阿娘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次公然动怒,想必是因为她逛青楼一事。
“一会去东苑给阿娘认个错。”
阿阮点了头,知是自己不对,惹得阿娘生气了,认错是难免的。阿娘心肠软,听不得几句好话,她每次闯了祸,只需在阿娘面前卖弄委屈,撒撒娇,阿娘也就罢了,不肯与她计较,后来她就成了丞相府的小霸王,有阿娘惯着,阿爹由着,少将军宠着,丞相府的丫鬟小厮们,都不敢与她为敌,生怕一个不小心,小命不保,就连门口的那条大黄狗,见了她也得绕着走。
阿阮先是询问了长风战况,又打探周身有没有受伤,见他毫发未损,才得以放心,继而询问这次回来,是否能在府中多留几日,长风喜逗她,连说了几个不字,阿阮方才灼灼生辉的眸子,立刻暗淡下去,长风见状,才终于肯说实话,向阿阮道:“父亲和太子正在西苑坐谈此次堂庭布军之事,招摇,猨翼,已收入太子囊中,驻军千万,只可惜,这上截关口,下拦天险的咽喉之地,被平川候抢占了去。”
闻言,阿阮不由心中一惊,世人皆说平川候是八皇子的人,若是堂庭被平川候拿了去,岂不是阻断了招摇和猨翼相通,位置又占着天险,不好争夺,不过若是不发生争端,这堂庭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穷山恶水,寸草不生,鸟不拉屎,倘使一旦有争端,此地却是交通要道,直接隔断了出入金城之境要地。
“这么说,暂时哥哥不必出征了。”
她眉眼间藏不住喜悦之情,言语中尽是欢快之意,长风只微微点了头,含笑道:“暂且不必出征了,父亲正和太子借局布势,堂庭布军一事,阿爹言,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况且平川候现在弹尽粮绝,又身处穷山恶水之间,恐怕包名难以,父亲已派出说客,若是平川候同意投靠太子,不仅送与粮草车马,兵器钱财,并封他堂庭候,掌管堂庭之地。”
阿阮急急问道:“坊间不是说这平川候是八皇子的人,若是让他投靠太子,岂不是投敌叛变,他肯吗?”
阿阮倒是说得正是关键所在,长风嗤笑一声,阿阮平日里虽然顽皮,头脑反应却极为灵敏,他笑道:“我虽未与平川候交过手,量他山穷水尽,也不肯改投太子,不得不敬他是条汉子,阿爹向太子进言,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便耗之困之,饶他是英雄在世,也难敌困兽之争。”
长风虽说的云淡风轻,阿阮却从那眸光流转之间,惊觉一丝怜惜情意,阿阮想,这大概是因为同是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又在黄沙战地孤独难逢敌手,对于武学带兵之将领,多有相惜罢。
阿阮越发觉得奇了,到底什么原因,让平川候,纵然肯舍弃全军性命,也不肯舍弃此地,太平年间,这堂庭之地,又有什么作用,值得他如此护着。阿阮不禁开口问长风。
长风似是伤神,眸间闪现失神之色,似是出神,略显空洞,停顿半晌,轻言道:“示之以动,利其静而有主,益动而巽。”
“哥哥说的可是暗渡陈仓?”
长风点了头。
那时阿阮并不知道大哥所说的暗渡陈仓,是指八皇子隔岸观火,偷天换日,无中生有,她原以为是堂庭布军还存留着一线生机,许是武将相惜的缘故,大哥明着不说,心里却是暗暗希望平川候能活下来,他敬重平川候是条汉子,也敬重平川候手底下的军,是铁打的刚硬,可这些用以精神支撑的残兵们,紧靠着画饼充饥,又能坚持多久呢?
世人皆言,八皇子容衍阴鸷恶毒,毒蝎心肠,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号奇门八卦,善权谋之术,无所不用其极,视人命如蝼蚁般轻贱,手段残暴,行刑严酷,惨绝人寰。
只是,如此不讨人爱戴之人,为何手底下的人,甘心为其肝脑涂地,舍身弃命,在所不惜?
她心中多有疑惑,又不肯多问,毕竟这朝堂之事,她素来不喜伤脑。有时见大哥父亲烦忧,也暗觉失神,只是片刻之后,她又重新振作精神,于琴月饮酒之中作乐,不管人间世事。她知,她伤神也无济于事,她不过是一闺中弱势女子,如何问得天下事。既是如此,她又如何烦忧,况且她烦忧也于事无补,既不能使天下太平,又不能使民不聊生之百姓远离疾苦,她能贡献的微薄之力,不过是给难民们送些白面馒头,免他们一时受饿腹之苦罢了。